第一章學生時代 三、 遊學開封、北京
1918年,二十四歲的董作賓離開故鄉前往省會開封。當時,張嘉謀在開封主持河南省育才館,董就入住在他家裏,一方麵為張管理書房兼做點家務零活,一方麵在張的指導下繼續讀書。不久,開封發生流行疾病,張老全家都感染了,董作賓年輕,體質健壯沒有受感染,於是請醫生、煎藥及其他家務,全由他一人操辦。張老全家人的病都好了,張老十分感激董作賓,這對忘年交的感情也更深厚了。不久,董作賓順利考入河南省育才館學習。
軍閥趙倜為河南省都督時,育才館是趙倜為培養政府文秘官員而開辦的,學製二年。學校開設課程較多,除法律民政之類外,還開設有史地課,擔任史地教學的是時經訓先生。時經訓,字誌佘,河南通許縣人,畢業於日本京師大學,著有《河南地誌》,酷愛鑽研金石古文字。時經訓將甲骨文稱之為“商簡”,他在《河南地誌》第七章《古物》一節說道:“骨董商人,名曰龜版。羅叔蘊(羅振玉)先生著《殷墟書契考釋》,定為獸骨。今化驗之,確係竹簡,與礦質化合,故光瑩如骨。羅書以為骨質誤矣。”這裏認為甲骨為竹簡顯然是有誤的,但畢竟是較早地介紹了甲骨文。董作賓從他講授的課程中,才首次知曉安陽殷墟出土有甲骨文字。
龜腹甲
牛肩胛骨
1899年前後,甲骨文之父——王懿榮和著名學者王襄、孟定生等發現了沉睡在地下數千年之久的殷墟甲骨文,從此使我國這一珍貴的曆史文化遺產大放光彩,榮耀全世界。殷墟甲骨文的發現是一件學術盛事,與秦漢竹簡、敦煌藏經和清廷內府檔案並稱為19世紀我國四大學術新發現,極大地豐富了我國古文字學研究的內容,為中國古代曆史的研究提供了嶄新的真實可靠的資料,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當其時,甲骨文的發現已經將近二十年,從中藥房一味“龍骨”到“殷人刀筆文字”、“殷墟王朝之遺物”,再到“契文”、“商簡”,經王懿榮、劉鶚、羅振玉等學者的搜集、整理和研究,人們的認識已產生了一個飛躍,一門近代中國新的學問正在逐步形成。劉鶚的《鐵雲藏龜》、孫詒讓的《契文舉例》、羅振玉的《殷墟書契》和《殷墟書契考釋》這些甲骨學史上的不朽著作傳諸後世,功績卓著,使甲骨文的研究進入了學者們所謂的“文字時期”。著名的“甲骨四堂”(甲骨學史上四位成就突出的學者,他們的號都有一個堂字:雪堂羅振玉、觀堂王國維、鼎堂郭沫若、彥堂董作賓)中,雪堂、觀堂已經開始登堂入室,鼎堂、彥堂則還在艱苦的探索中。
在20世紀初葉,甲骨文研究僅在少數文人學者中間開展,限於印刷條件,書籍昂貴難求,更不用說甲骨文原片,一般人是很難見到的。時經訓先生第一個向董作賓傳遞了殷墟甲骨文的信息,無疑對他畢生從事甲骨學的研究起著重要的引導作用。但可惜這位“尤嗜金石之學”的先生,不幸患病“暴卒”於開封,年僅四十六歲。
1919年冬,董作賓於河南育才館畢業之後,並沒有按常規回家鄉進入縣政府混個一官半職,而是與誌同道合的同學留在開封一起籌劃創辦《新豫日報》。該報於1920年1月創刊,為省會一家民辦報紙,社址在三聖廟前街,每天出一張報紙,其內容有要電、特載、中外新聞、時論、省市新聞等,頗得社會各界好評。董作賓任《新豫日報》編輯和校對,同時又兼任省實業廳調查委員。期間創作小說《瓊樓人語》等篇,發表在《新豫日報》。
董作賓並不滿足自己的現狀,1922年冬,他在開封結束了兩年的報人生涯,冒著嚴寒北上北京,進入北京大學求學,繼續進行人生道路的艱苦探索。
當時,蔡元培任北京大學校長。他提倡“思想自由,兼容並包”,“學術自由,科學民主”,使北京大學成為新文化運動的搖籃,學術自由發展的陣地。在他聘請的教授中,有提倡共產主義的李大釗、陳獨秀,有提倡白話文的胡適、劉複,有舊學鴻儒沈尹默、沈兼士、錢玄同,還有籌安會六君子之一的劉師培和清王朝的遺老辜鴻銘等。他認為人才難得,隻要學有專長,就加以聘任,特別是五年之中,六次誠聘,終於使國學大師王國維就任導師,成為一時美談。
張嘉謀時任北洋政府國會議員,居住在北京宣武門內太平湖草廠,董作賓初到北京仍然借住在張家,張托人為他介紹了一份謄寫講義稿的差事。張嘉謀的南陽老鄉、著名學者時任北京大學教授、教務長的徐旭生常到張老家談論時政交流學問,對董作賓這個勤學好問的小老鄉早已耳聞,幾次接觸中發現董天分高、樸實勤懇、辦事穩重。徐旭生當時除授課外還辦《猛進》雜誌,就把聯係印刷廠、校對、發行等事交給董作賓辦,並讓其幫助輔導子女功課。
董作賓隨即住到徐旭生家中,他邊做邊學,工作幹得很出色,除完成徐先生交給的任務外,經徐介紹到北京大學為旁聽生聽課,到圖書館讀書看報。有這樣難得的條件,又有徐、張兩老的麵授耳提,他知識麵日益廣闊,學識進步很快。這期間他發表了《四千年前之農學家》、《讀〈西遊記〉考證》等文章。
董作賓對中國語言文字學家、文獻檔案學家沈兼士和新文化運動代表、文字學家錢玄同所講授的文字學課尤為感興趣,用一年的時間自學了兩位先生所教授的各年級課程。當時羅振玉的《殷墟書契前編》出版不久,董作賓借來用油紙影印摹寫一遍。這是他初學甲骨文,由於有著深厚的國學功底和篆刻基礎,基本能掌握所錄甲骨文。郭沫若曾對人說,學習甲骨文並不難,三個月時間就可以了。《殷墟書契前編》共輯錄甲骨文二千二百二十一片,每片少者幾個字到十幾個字,多者上百字,平均也就幾十個字,董作賓每天影印摹寫二十到三十片,全部寫下來,也就三個月左右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