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長風浩蕩咿呀,雷蛇狂卷,一夜風雨,洗卻了日間的煩惱與燥熱。 Ww W COM
但是為何會焦慮?為何會心事重重?
為何會因為風雨的阻隔而憂愁?又為何想要暢飲而不複憂愁?
白衣不明白,可是他覺得自己並不需要明白。他一路輾轉而來,取得了成就,也麵臨了挑戰。他證明了自己隻是一個凡人,卻依舊創造了奇跡,然而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實呢?
敏感的人總是容易多想,他看見風雨就憂愁,看見夜色就寂寞,看到花香會想到美人,看到雷霆也難免覺得震懾。
停杯舉箸,一人獨坐。他和自己燈下的影子對坐飲酒,周圍再無旁人。此時的夜色濃重,依她們都已經安歇,唯獨隻有他,起坐不能眠。看著這夏日裏的雷雨夜,悵然若失,卻又悵然有得。
自己到底在憂愁什麼呢?白衣覺得有些好笑,卻又笑不出來。
或許是因為虛假吧?
他活在這個世上,總覺得自己正在被宿命追趕,如果不做些什麼,就像是認輸,而他最厭憎的就是對宿命認輸。他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的人,不該像是碌碌世人,無所作為。可是他所扮演的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凡人,一個他從未看得起過的凡人。
每一步都想要脫,每一步都想要與眾不同,無論前路攔著的是什麼,從來都沒有認認真真地鑽研過,一心隻想越過。這是自負的緣由,這是狂妄的驅使,不入俗套,終究也還是俗套。
就像世人生與死有什麼區別,因為那些世人離生死很遠,他們千篇一律,庸庸碌碌,活了一輩子,也沒有做出什麼驚動地的大事。而他生死在他眼中也沒有什麼區別,因為他是不死之人,他離生與死也是很遠。
距離會淡化人的感官,生死更是如此。
而這種淡化會漸漸演變成漠然,抽絲剝繭一般疏離著他與這世間的聯係,最後漸漸空虛,漸漸衰落,漸漸無所求,直至霜寒淒絕,終至於無聲。
他知道生老病死,他知道成住壞空,可是這所知的一切都成了他路上的阻礙。
他擁有了人合一的身軀,所以無畏傷痛。
他擁有了截斷下一切的劍意,所以無堅不摧。
他擁有了感知世間一切的神念,所以洞察照徹。
他擁有了三生三世的人生,所以固步自封。
白衣給自己斟酒,他像是在和自己著自己的過去,沒有旁人,隻是自言自語,隻是一股腦地自問自答著。
“我是誰?”“我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我是6白衣。”“從虛幻中來。”“往真實處去。”
脊椎的骨節輕輕顫動,仿佛無聲的水波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那一道道溫暖的力量從他的脊柱向外,潮水一般地蔓延,向著手腳指尖席卷。那份溫暖就像是幹爽涼風吹拂著的秋,不急不躁的太陽暖暖地照著,身心都被這份遲緩的熱度所溫暖。
白衣手中的酒杯悄然落下,碎落一地晶瑩。他的眼眸微微閉著,渾身上下不自覺震顫著,緩緩鳴響著雷音。而這雷音在這雷雨夜中被悄然掩蓋,幾乎不複可聞。被震顫的骨髓、血液、筋膜都漸漸沸騰,蒸騰出了金色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