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蕭蕭掠過耳旁,白衣卻沒有抬頭,他此時不需要也不必再看那個寶相莊嚴的寶象僧的表情。 Ww W COM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是清楚的,所謂命在身,是何等可怕的神秘與威嚴。
細數這世間,神境之下絕對沒有一個人可以接得住他一拜。
為什麼他自言是神境之下,全無敵手。
為什麼就算對方比他強了太多,他也絲毫沒有動容。
正是因為世間最不講道理的強大,就是人設上的強大,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命所定,我就是比你強,你又為之奈何。
雖然世間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的公平可言,可是這種令人絕望的不公淪落到某個人的身上時,他所麵臨的,又是怎樣的絕望呢?
這種處境,白衣覺得自己應該是深有體會。世間的愛恨從不是沒有緣由的,世間的爭鬥與對抗也從來不會沒有導致其展壯大的基礎的,一切都會是從起始到終結,從來沒有什麼例外。
所以,白衣自己自然也是如此。
“現在你明白了?”
淡漠的聲音在寶象僧身邊回蕩著,原本一身月白的俊俏風流和尚,如今卻成了一個被鮮血髒汙所浸染的血人。他的周身布滿層層細碎的裂痕,滿溢著淋漓的血。
當白衣拜下的時候,寶象僧便已然明白,自己到底做了多麼愚蠢的事情。金身無用,琉璃佛光無用,縱然心中無掛礙,可惜他依舊是這個世間的人。沒有到達神境的彼岸,他依舊還是個會生老病死,有喜怒哀樂,並且被世間無情的鐵則所層層支配枷鎖的凡人。
既然是凡人,就要認命,任何擋在命的意誌之下的人,都會被這個世間無情地碾做稀碎的粉塵。擁有無可匹敵的實力,誰又會溫情脈脈地著什麼是正,什麼是邪,什麼是有道,什麼是無禮。
當初白衣所麵臨的絕望,如今寶象僧感受到了,也頓悟了。
“貧僧所以為的犧牲,在少俠麵前,果然不過隻是一個笑話。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有大慈悲的心腸,還是因為他有這個資格。”
勉強地合上了自己的雙手,沒有顧及劇痛,沒有留心血汙,寶象僧麵對這白衣,也還了他一禮。他的眉目在血色的浸染之下卻依舊沒有戾氣和猙獰,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已然明白了自己的結局,隻不過,有時候,除了命,還有別的東西也會讓人身不由己。
俗世的無奈紛擾繁雜猶如菩提生,無論何時都不會停下蔓延生長的腳步,佛讓人放下,大概也是因為那洞悉了這凡人無解煩憂的大智慧吧。
寶象僧如是想著,望著山間呼嘯而過的一陣風,夾雜著不知名的花草香。
可惜,白衣不是個雅人,或者,他是個不知“雅”為何物的人。從前不知道,現在不知道,未來也不會知道。怒了要殺人,愁了要喝酒,遇見美人想占有,遇見絕望也不肯輕易低頭,是非對錯,入眼而過,無非黑白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