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九十章 「太歲鈴」(1 / 3)

窗外雨落如注,遙望墨色樓閣,白衣於房內束手而立,仿佛悲哀縈繞,難以斷絕。聲色哀愁,淡然落寞,這種悄無聲息的寂寞就像是帶著一點酒意的清水,明明存在,卻意境虛無。

“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一些?”阿綾抱著膝蓋縮在床頭,那雙曾經燃燒著刺目火焰的紅眸,如今卻全然是灰燼的自哀。她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如今的她,並不是那個在疆場上縱橫無忌的女將軍,而僅僅隻是一個累贅。

“和我相比,這世間沒有幾個人可以自己有用。”白衣的安慰很刺耳,卻也很現實。有時候這樣的話語是狂妄,但是有的時候,這樣的話就是確實存在的真實。對於這世間的大多數人而言,他已然立於了頂峰。

而立於頂峰之人,所的話就是道理。

麵對這樣的回答,阿綾多少有些難言的失望,然而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舒暢。這個人總是知道別人心中的糾葛,雖然大多數時候都在沉默,但正是因為沉默,才證明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人所謂的內心糾葛,其實更多隻是一種自我的掙紮而已。想要斬斷這樣的掙紮,最有力的舉動,便是給予自己一個不能逃避的借口。而這樣的借口,白衣已經幫阿綾指了出來,簡簡單單,幹幹脆脆。

“那個人死了嗎?雖然陷入了幻境,但是他肯定向你求饒了吧。”阿綾不去看那雙銳利的眼眸,顧左右而言它地撇開了自己所糾結的話題,“沒有人真的想要死去,遇到這樣的時候,人所想的大多數都是如何活下去。這種事,在戰場的時候,我見多了。”

“可是,麵對這樣一個想要活下去的人,你不是自己其實並不想到處殺人嗎?為什麼還要動手殺了他?”

阿綾沒有避諱什麼,或許在她看來,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好避諱的。盡管那些隻是殘存在夢境之中的殘破的前世記憶,但是她就是這樣相信著。這個陸白衣,絕對不會對她謊,她也決然不用在他麵前掩飾什麼。

火焰,就算隻餘下點點的星火的灰燼,也是熾烈滾燙的,也會讓人隻要一靠近,就會害怕灼傷。

“因為我嫉妒了,我嫉妒了這樣想要活著的人。起來自己也會覺得可笑,當意識到生命的美好的時候,我就不由自主地討厭那些珍惜生命的人,因為他們活在這個世上隻不過是玷汙了這份美好。就和現在的我一樣,虛假得令我自己也感覺惡心。”

背對著阿綾的眼眸,白衣的眼神投向了紛擾繁雜的窗外,他的目光遠眺至無盡的蒼茫,阿綾看不見那雙銳利的眼眸之中所摻雜的某些徹骨悲哀。

真實,其實是一種榮耀。越是莫名虛假的人,越是希求這樣的榮耀,然而這樣卻隻能導致內心煎熬的種種痛苦,猶如泥潭深陷,無法自拔。

“我是一個殺了自己才活下來的人,所以我明白掙紮著活下來的醜態,所以我明白於泰山傾覆之前,苟活之人會是怎樣顫栗惶恐。所以我更加明白,沒有什麼東西比欺騙內心的虛假,更令人輾轉難眠,焚燒五內。”

“我的對不對?六兒?或者,太歲?”

寒芒濺射,映徹霜刃的冷光,白衣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自己的龍淵劍,而他的目光也沒有了之前那股淡漠又真實的哀愁。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真的死了?”

幻境消解,什麼風雨,什麼樓閣,都像是蜃樓海市,水汽消解,便隨風而散,隻留下花草樹木點綴的空無。這還是阿綾之前洗漱的湖邊,隻不過原本應該被白衣一劍斬殺的六兒,卻好端端地站在他麵前,隻是胸口多了一道淋漓的血痕。

“你很有勇氣,可是卻用錯了方法。”白衣表示了自己的讚歎,隻不過這讚歎卻更多像是諷刺,諷刺這位幻境高手就算擁有再多的底牌,也不過是無力掙紮的死魚,除了接受命運,沒有半點其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