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姐的問題,仿佛一陣莫名凜冽淒清的寒風,凍結了三人之間原本無端融洽的氛圍。也是這時,她們才都恍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境遇,全然是拜麵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始終微笑著的少年所賜。
然而白衣卻對這樣的凝視視若無睹,或者他早已經習慣了別人眼中那些或遲疑,或怨恨的目光,不遭人恨是庸才,很可惜,他並不是。
“你若是問我,拿什麼來證明?我隻能告訴你,那一劍就是證明。”白衣鎮定自若悠然自得地回答了墨家姐的問題,順便端起了自己麵前的茶碗,嗅了嗅其中莫名醉人的清香。
“破碎虛空?”墨家姐呢喃著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於某種不曾遺忘的奇景的追思。她自然是見過那一劍的,或者她之前所處的那個世界,無論哪一個人,應該都不會忘了那一劍。
因為,那一劍是真的覆滅了一切。
“我們都清楚,雖然武道的極境可以通神,擁有神通一般的偉力。可是再怎麼威力磅礴的偉力又如何那般輕易地覆滅一個世界?除非,那個世界本身,便是虛幻的。就好比平靜湖麵之中的倒影,隻要微風輕輕撫動,便會驟然破碎。”
白衣的解釋任誰人也都能聽得懂,隻不過無論是墨家姐還是阿綾,似乎都有些不願意輕易相信。不過,這種事情,到底,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誰願意發覺自己隻是活在一場夢境之中,就好像被人圈養,醉生夢死而不所知。她們本能就不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那無異於明她們本身的存在就是毫無意義的。
就好比莊子的齊物論所言:“罔兩問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無特操與?”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惡識所以然?惡識所以不然?””
自己的一切不過是另一個存在的附庸,她們所認為自我所追求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既定劇目之中無端發生的情節而已,沒有所起,沒有所終。這種直至本質的虛幻,可以徹底將一個人逼瘋,因為這已經動搖了她們自我所存在的意義。
“那麼你呢?你又是從何而來,你又是如何擺脫這種感覺的?”強行扭轉了話題,墨家姐似乎對於這種感覺的耐受性頗高,她不再詢問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反而開口問起了解決的方法。
或許這才是她能夠逃脫世界覆滅的緣由之一吧,她的自我似乎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穩定牢固,能夠經受住那些巨大且強烈的衝擊。
“我,自然是從我的世界而來,至於如何擺脫這樣虛幻的感覺。我又何嚐需要去擺脫?”白衣驟然起身,那張稚嫩俊秀的臉龐之上滿載著詭異莫名的微笑,那是一種邪異的笑容,仿佛從人心底倔強爬出的邪魔。
“我到此處來,本來就是想要忘卻過去的一切,給自己重新尋找存在的意義。那麼我為何又要拒絕這樣的虛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