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七月,淩晨五點,天就開始微亮了。算是三四線的鹽海市一片安靜,隻有不怕髒的清潔工,已經在認認真真的清掃著大街小巷。在那火車站斜對麵的宏圖賓館,注定永遠黑暗的地下室裏,居住著宏圖賓館唯一的員工——陳毅。
“叮鈴……叮鈴……”破舊的老式鬧鍾毫開始咆哮。幾乎是同一時間,陳毅如詐屍一般騰地從床上坐起來,隨手打開床頭那盞昏黃的台燈。借著比蠟燭還吝嗇小氣的橘色光亮,依稀能看清地下室的擺設。撐死不過十五平米的地下室放著一張單人床,幹淨的水泥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無數本破舊的書籍,除此之外,就是一口大活人。身上隻穿了一條四角褲的陳毅,身體特別有型,算不上強壯,但也不會讓人覺得弱不禁風。而且那雙眼睛特別幹淨純粹。
可惜的是,他臉上的馬形狀胎記把一身側漏的帥氣給埋汰了。以至於他那張清秀臉龐銳氣大減,給人一種屌絲中屌絲的感覺。
陳毅穿上早年從地攤淘來的有些年月的廉價衣服,然後拿著毛巾牙刷出門洗漱。當陳毅看到隔壁的發廊那些踩著高跟鞋濃妝豔抹的女人時,舔了舔滿是牙膏泡沫的嘴唇,發誓說:“等把老子的生活費攢夠了,有多餘的閑錢我也去發廊找個女人開葷。”
當然,這個發誓從陳毅一年前搬磚換到現在的旅行社上班時就有了,隻不過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匆匆過去,陳毅終究沒能如願。說起來,陳毅因為臉上有個胎記,工作極其難找,雖然工作一年多了,但也斷斷續續換了幾次,工作一直不穩定,純粹是別人的廉價勞動力,試用期三個月內,每個月一千塊工資。眼看試用期快要到了,就開掉一個再換一個,反正中國的勞動力
市場是供大於求。當今社會,稍微大型的企業是可以忽視相貌而看業績的,畢竟是相貌是第一關。宏圖賓館的老板原本不想太用陳毅的,但也是從底層好不容易爬上來的,開著這小賓館,所以出於同情目的,留下了陳毅。
宏圖賓館集賓館和小飯館於一體,二樓三樓是賓館,一樓則是小飯館。因為對麵就是鹽海唯一的火車站,所以,宏圖旅行社雖然地處城郊,但生意非常好。陳毅早上的工作就是要在九點之前將老板交代的菜買回來,然後負責帶客人去樓上的賓館房間。
陳毅六點前就到了菜市場,和賣菜的大爺大媽砍價足足折騰到八點半,將整個鹽海菜市場來來回回轉了無數趟,總算將菜買齊。好巧不巧的是,遇到路政維修公路,把大道給堵了,連自行車都不讓過,一眼望去,堵著的車看不到盡頭。
陳毅看了看時間,將心一橫,學張導演的“千裏走單騎”的遊戲,花了足足五十分鍾的時間,硬是將老板發的破自行車給扛了回來。
“陳毅,你這個臭小子,怎麼現在才回來?”陳毅才回到賓館,老板就催動了獅吼功,震得陳毅耳膜發麻,仿佛鹽海已經變成地震中心。
“老板,不好意思,路政在修路。”陳毅對著身材魁梧的老板低頭哈腰道歉。
“陳毅啊,其實,我不怪你買菜遲,你來不及,我去買也行。但不是我說你,你的生活方式,得改!你也知道,在你沒來我這之前我雇有兩個幫手的,你來了,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兒,索性,我將他們都辭了,工資你一個人領三份。錢固然重要,可沒你這麼拚命的吧?我不是說你這麼拚命不對,但身體總歸是自個兒的,你那排骨身體要是累死了累壞了,你父母怎麼辦,你妹妹怎麼辦?你父母能照顧你妹妹一輩子嗎?”老板痛心疾首對陳毅說道。
其實,自從知道出生的陳毅臉上有胎記,陳毅父母怕自己走以後,陳毅會孤單,所以生了妹妹,陪著陳毅。
老板說完,沒有絲毫停頓,突然從兜裏掏出一疊紅票子,說:“你走吧!這是你這個月的工錢,外加獎金。我知道你差錢,所以,你也別和我客氣。”
“老板,你也不能這樣就趕我走吧?”陳毅沒想到老板會直接要趕他走。
“我是心疼你,我當年比你還拚,我父母早年雙亡,隻有姐姐在照顧我,我高中畢業以後,為了姐姐過上好日子,我什麼活都幹,甚至打手都做過。可惜等我混出好模樣時,我姐姐卻過勞死。因此我一直借酒澆愁,要不夢中姐姐勸我,不然我早就不在了。”身材魁梧的老板,說到此,竟然痛哭流涕。“陳毅啊,別到時候子欲養,而親不在。”
陳毅聽完,是眉頭微微一皺,想起了自己那可愛的妹妹,足足猶豫了差不多兩三分鍾的時間,這才伸手接過老板遞來的紅票子。
“謝謝老板,以後需要我幫忙的,我無論在哪裏,都會趕回來的。”陳毅也不會太善於表達,憋了半天像擠牙膏似的說出這番話。
老板拍了拍陳毅的肩膀,感性的說道:“不愧是我兄弟,如果以後沒地方住了,我這裏還是會歡迎你的,免費!”
陳毅和老板告別以後,又奮鬥了半年,隻是比以前還慘,海投了自己的簡曆,但招聘單位看了看陳毅的臉,都搖了搖頭,有意無意的忽視了陳毅手裏遞過去的簡曆。還有單位落井下石似的嘲笑著,“就你?叫陳毅,還想當元帥?做白日夢呢,哈哈。”所以陳毅隻找到發傳單和搬磚頭的工作,租的地方雖然是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屋,但卻是三家合租的,廚房和客廳共用,隔壁主臥室住了一對三十歲左右的在某種外貿公司工作的夫妻,對麵的臥室一直空著。房租很便宜,一間每月隻需500元,就是離陳毅打工的地方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