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暉紀6456年,秋。
靈域·極北冰原
茫茫雪原,一眼望去一片雪白,沒有第二種顏色。冰雪把光線反射在大地上,讓本就奪目的陽光變得更加刺眼了。天空之中青藍一片,萬裏無雲。
雪地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艱難地前行,隻見大的那個人影一邊走一邊還不忘回頭清理腳印,直到雪地上幾乎看不清楚有人行走過的痕跡。看他們疲憊的模樣,已經達到身體的極限了,然而卻不敢停下來歇息片刻。
他們在逃亡。
一聲嘹亮的鷹啼遠遠傳來,兩個人嚇得連忙趴在地上。女人用雪白的大氅迅速覆蓋住兩人,讓他們這裏從空中看不出和周圍雪地的區別。大氅下,兩人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雪地上,不敢動分毫。風從大氅的縫隙中鑽進來,寒冷刺骨,他們頂著微微的寒風,一趴就是半柱香的時間。
鷹啼由遠及近又漸漸拉遠,終至微不可聞。
雪氅下的女人聽著聲音漸漸遠去,微微鬆了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掀開雪氅,站起身來。確定周圍安全之後才一把抓起還躲在雪氅下的小孩翻來覆去地檢查他有沒有凍著傷著。
小孩對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女人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示意一切安好。
小孩名叫阿摩納,是自己這一次的“金主”——他們都習慣叫“貨物”為“金主”這樣的名字,一是為了好聽,二是這樣做可以讓自己潛意識裏麵覺得自己做的也是一份當的營生。然而這隻是她們這樣一廂情願的自我安慰而已,現在北原全境已經禁止販賣人口了,她如果被抓到是會被殺頭的。
但是她也不得不這樣做。家裏的境況已經越發糟糕了,孩子快要活活餓死了,她急需這筆錢來救急。曾經有段時間她也曾無比的後悔沒有把自己的大兒子賣掉,假如賣了,他說不定還能活下去也不至於餓死……可是再也沒有假如了,女人永遠也忘不了兒子死時的表情,那是混合了恐懼、渴望、怨毒、痛苦於一身,讓她在夢裏也不敢麵對自己的孩子。
如今的生意是不好做了,做完這一票之後就可以收手了,女人如是想著。這一次給的酬金相當豐厚,隻要她拿到了這筆錢,那以後就不用為生計發愁了。女人從隨身的幹糧袋中抓出最後一塊餅遞給阿摩納,阿摩納似乎早就餓了,抓過餅來三下五除二就吃幹淨了。女人望著空空蕩蕩的袋子,歎了口氣,抓了一把雪塞到嘴裏吞了下去,這樣能稍微緩解一點饑餓感。她可不敢讓阿摩納餓著,要是把他在路上餓死了,自己拿不到錢不說,還會搭上自己全家的性命。
女人站起身來,帶著小孩繼續上路,旅程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了,隻要能在日落之前翻過遠處的雪嶺,那就算是安全了。
“真是個好孩子啊,唉,可是為什麼是個啞巴呢……”女人回頭看了看小孩,內心輕歎著,還有半句話女人沒有說出來:到底是什麼人會要一個啞巴孩子呢?阿摩納有一雙藍色的眼睛,非常清澈漂亮,女人十分喜歡。在已經過去的逃亡路上,每當她在半夜驚醒的時候都會首先檢查小孩的情況,就著雪原上明晃晃的月光看著阿摩納熟睡的臉龐,她總會不自覺地想象著他緊閉的雙眼,不知道眼瞼下的藍色瞳孔是否會發出光來?這一切都是她下意識地想象,仿佛他的眼睛天生有著讓人著迷的力量。
很多年後,當女人變成了老嫗,當她躺在北國之春自家那堪稱奢華的大宅子裏,當她身邊圍了數不清的年輕後輩,當她臨死之際,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孩子藍色的眼睛,一起出現的,還有滾滾的烈焰和咆哮的戰馬,老人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雙目圓睜,呼吸驟然急促,雙手奮力高舉,仿佛溺水的人拚命地掙紮,然而她卻說不出半個字了,最後她雙手落出一道弧線,像是給自己的人生劃上最後的休止符。
靈域·眾妖之域·百色穀
夕陽西下,紅燦燦的光輝將山穀照得如夢如幻。
山穀中央有一條寬闊的青色石板路,蜿蜒通向穀外。道路兩旁,擺著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攤位,有的攤位還沒收攤,攤販們正不慌不忙地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一個十二三歲的孩童正沿著石板路朝外快步跑著。他穿著一件青色的長衣,頭上紮著一個衝天髻,臉上滿是笑容,一蹦一跳地朝外跑去。
“獲都!你給我回來,天都快黑了你往跑哪兒去?”小孩身後傳來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
“奶奶你別管我,吃飯的時候我一定回去”小孩邊跑邊答,聲音宛如銀鈴般清脆。
路旁一個賣燒鵝的婦女微微眯著眼看著小孩,微微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獲都這小子又調皮了”
片刻之後一個老婦人一步三喘地來到這婦女旁邊,氣喘籲籲地道:“這小子真是一天也不讓我省心!劉老妹啊,來半隻燒鵝!剁好,別放辣椒!”
婦女手腳麻利地從取出一隻燒鵝剁成了小塊,然後給老婦人包好道:“我說您呐,也別每天都追著獲都那小子跑,你可跑不過他的,別把自己這把老骨頭給跑散架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