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都充斥著正在大肆拋售的德國債券,因為許許多多的持有者都在竭力想賣掉德國債券。簡而言之,國際金融界已無計可施了。也許這些首相、總理把智慧湊在一起能想出點什麼來。不管怎樣,這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召開這次會議的目的。
7月的第三個星期,會議在倫敦召開了。世界上7個主要大國均有代表出席,其中6個是焦慮的債主,第7個是令人驚異的債務人。美國方麵的代表是國務卿史汀生(Stimson)先生和財政部長梅隆(Mellon)先生。
不管從哪方麵看,這都是戰後高級政要出席的最有氣派的一次會議。想象一下會議的開幕,政要們例行的友好問候場景吧。想象一下英國首相會在演講中說,現在每個人必須撇開自身的利益,要從大局利益出發,想想如何更好地為世界謀福祉,因為隻有通過國際社會間無私的合作,各國才能走出當前的困境。
再想想接下來輪到德國發言時,他有什麼計劃要提議嗎?
什麼都沒有。德國現在很無助,他根本沒有計劃。他僅僅陳述一下所有的事實,然後讓他的債主們去想解決辦法。他能想到的僅僅是5億美元的國際貸款能讓自己得以保全。
能保全多久?
他給不出答案。可能堅持一段時間,也可能就是喘幾口氣的工夫。
德國用什麼來為這筆貸款做擔保?
什麼都沒有。德國很無奈,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擔保了。
那如何確保貸款的安全呢?
這個也無法保證,除了他承諾會償還。
可是先前承諾會還的貸款已經超出了他的償還能力,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出現了現在的局麵嗎?
當然,這確實是問題所在。德國人對這一問題表現得很坦率。
就像法國人所建議的那樣,德國會願意用其關稅收入來為這一貸款做擔保嗎?
不會。
為什麼不會?
因為德國民眾不會忍受這種屈辱,任何膽敢有此提議的政府都會被德國民眾摧毀。
那麼德國可不可以做出些政治妥協來安撫法國人,比如停止建造軍艦,解散令人不安的鐵甲部隊呢?
也不行。
為什麼不行?
還是同樣道理,因為德國民眾無法忍受這種屈辱,他們很快就會鬧革命的。
那德國總可以同意不去修訂條約吧?也許他會同意在危機結束後重新回到楊格計劃,嚴格遵守這一計劃而不是試圖修改它吧?
肯定不會。德國將機敏地提醒他那十分出色的協作者們,告訴他們現在處理的是一場經濟危機,在經濟危機上壓上政治難題明顯是錯誤的,甚至是違反協議的。
很好。但既然什麼都不行,那我們也就給不了什麼,不會再提供那些兩度被耗盡的貸款。德國有什麼理由能讓他的債主們再借給自己5億美元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有了。首先,德國認為他的債主們應從自身的利益出發而且必須這麼做。如果他們拒絕提供貸款,任由德國自生自滅的話,那麼由此帶來的金融後果是不可收拾的。這些後果將不僅僅局限於德國,德國可能會沉沒,但他的債主們會同他一道沉沒,結果可能會導致世界範圍內的金融崩潰。其次,德國將不會再有負責任的政府。假如那時候極端的共產主義或者別的激進主義興起該怎麼辦?不管怎樣,德國肯定要自我拯救,雖然這麼做的代價是拒還所有的債務,但這還不夠。他還要借助其他手段對經濟活動進行約束,如削減工資、降低物價、用德國商品來打壓世界市場等。
德國如此無助!可他竟然會挑戰他的債主,會威脅歐洲的政治體係,會威脅整個世界的經濟體係。他為何如此蠻橫?是因為他老謀深算?是因為世界糊塗無知?還是他集有利條件於一身?用“威脅”一詞來形容他的言行合適嗎?注視著德國人的與會者中,甚至連最後一個問題都沒人能做出回答。
一想到德國可能會在經濟上走極端道路,英國人就會深感不安,甚至比德國會在政治上走共產主義道路還要可怕。皇家委員會(Royal Commission)此前剛就恢複世界價格水平問題做了長篇論述,他給出的結論是,如果把價格維持在低水平將是一個災難。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或麵臨什麼樣的風險,哪怕需要啟用係統性的國際通脹,也必須把價格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否則原先因期望得到利潤而投入的資金將會永遠損失掉。
因此,傾銷——這個概念或這個字眼,讓英國人坐立不安,來自俄國的傾銷已經夠恐怖了。此時此刻,倫敦的媒體正在展開宣傳活動以抵製俄國產品進入英國市場。
但是如果德國也走上經濟極端道路,想想他的手段、經驗,他那長久以來想控製世界市場的野心,以及他那整個歐洲最強大、最高效的工業機器,所有的這些將是多麼可怕啊!而德國人居然如此坦然地指出了這一可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