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行 第九十九章 苦竹郎君(一)(1 / 2)

燕陰·北林

更深露重,北鬥闌幹,夜涼如水,秋蟲窸窣一片。二人踏月而行,易行雲拿著包裹,睡眼朦朧的跟在阿銀身後,穿過大片竹林,折而向北,走向一條小徑,行了六七裏來到一間茅草屋前。

易行雲望著漫天繁星,星河燦爛,想起在聽歌坊與蘇恒看了半宿星星,還同他解夢,也是那一晚他二人之間的關係開始發酵乃至變質。

阿銀警惕的環顧四周,那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屋內佇立著一隻白色的馬匹,易行雲眼眸一亮。阿銀果然遵守約定,放他出去。那馬看到易行雲律律嘶鳴一聲,一對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發光。阿銀未免它引起騷動,走向前輕撫馬頸,那馬溫順的同阿銀親昵。顧盼之際,阿銀牽馬而出,馬蹄著地甚輕,但它四腿修長,高仰脖頸,神氣凜然。

“阿銀若我出逃不會牽累於你吧?”易行雲一麵學著阿銀的手法撫順白馬,一麵擔憂的問道。笙王不僅陰陽怪氣,還練就那麼邪惡的功法,若因為自己連累了阿銀可如何是好。

阿銀將馬韁遞到易行雲手中。“你先關心好自己再操別人的心,我既受製於人,總不能坐以待斃,這些年來我活著唯一的信念就是找到讓苗疆一夜間傾覆的真凶,若非這個信念我早就是行屍走肉。笙王對我信任有加,況且並未對你嚴加看管,你出逃也在常理之中。你安心上路,線人已經打探到蘇恒一行人正趕往幽州,切記比忘了我囑托你之事!”

阿銀雖麵冷,但亦心善。蘇恒隻得點點頭,跨上馬匹,阿銀輕拍馬身,白馬放開四蹄,朝著夜幕中奔騰。轉眼間阿銀的身影越來越小,隻剩下一個黑點。

夜幕中駿馬如飛,易行雲隻覺得路旁樹林猶如倒退一般,不住的從眼前躍入,馬背也異常安穩,易行雲很少騎馬,也不覺顛簸心道:“果是好馬,如此一來明日一早便能趕往幽州,不知能否與蘇恒他們碰上。”他的心裏壓抑著難以言喻的雀躍,蘇恒與小七奔波這些時日也不知如何,從線人口中倒是得知他二人經曆豐富多彩,想起自己不久就要與他們同行,不覺揚起嘴角——

阿銀目送易行雲離開,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正欲轉身,卻發現聲旁站著一穿著黑袍的人,百部摘掉鬥笠,露出他那張從不示人的臉,刀鋒般俊朗的麵容,眼神堅毅,眉骨間有著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仔細看有些觸目驚心。

阿銀並未慌張,臉色如常。

“你如此放走他,若是讓主人知道了免不了一番責罰,阿銀這些年了你還是這麼隨心所欲。”百部望著阿銀清麗的麵龐,那個跟在他身後髒兮兮愛哭鼻子的女孩,不知不覺已經長大,甚至變得自己都認不清了。

“既然受製於人,總不能坐以待斃,總是要謀求一條活路。百部你還不是嗎?這麼多年你還是忘不了虞公子,你可曾想過虞公子若是早就不在這世上了,你當如何?”阿銀側目,顯然百部被他這麼一問,身形僵住。

他怎麼不知虞輕弧活在這世間的可能幾乎是渺茫,卻仍抱著一線希望,自欺欺人。“他告訴過我無論多難都會活下去,他是不會違背我們之間是誓言。”百部眼神堅毅,望向未知的遠方。

阿銀不再說話,坐在斜坡上,拿起一片樹葉,開始吹奏,曲調悠揚清婉,彷如清風徐來,百部坐到她身旁,他知道阿銀不再是他初見的那個小姑娘,她已經長大,自己再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他從懷裏,掏出一塊方巾,緩緩打開,裏麵躺著一支玉簪,玉簪通身碧綠,唯一不足之處是簪挺處嵌著金鑲玉。

原這碧玉簪是阿銀母親的遺物,在與蘇恒的打鬥中,不慎損壞,阿銀為此傷心難過數日,百部得知,問遍了燕陰名匠巧手,才得以補全,雖有不足,但終歸是個念想,阿銀唯一摯愛的母親。百部將碧玉簪從新插到阿銀鬢間,鳳鬟雲鬢,粉鑄脂凝。

幽州·苦竹村

蘇恒頭痛欲裂,眼皮沉重的睜不開,隻覺唇邊濕潤,似有人在渡水於他,他覺甘甜便吮吸其物。

身旁是一人歡喜雀躍之聲。“喝下去了,謝天謝地總算是有救了!”

蘇恒睜開沉重的眼眸,映入眼簾的是楚楚清麗的麵容,楚楚正端著碗同自己喂水。小七他們皆圍著他,滿臉欣喜。

“你小子可算是醒了,這些日子吧我們嚇的個半死,再不醒我就要是跑到冥王那裏也要把你抓回來。”依舊是葉雲霄熟悉的調侃語調,說罷葉雲霄拍拍他的肩膀。

楚楚眼睛裏蓄滿淚珠,放下藥碗直撲到蘇恒的懷中,眼淚變作珍珠滾落了一地,蘇恒艱難的咧起嘴角,抬起未受傷的左手摩挲著楚楚的麵容。發覺他們現在正在一座廟宇中,他前麵擺放著一座神像,看著依稀是個少年模樣的青年,竟不知是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