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時,紅日西沉,風沙漸暗。聞得夜梟愁絕,蹄聲陣陣,一片綠蔭遮蔽處,隱約現一馬一車,那馬四蹄精健透出一股剽悍之氣,淡金毛色,在餘暉的映照下更甚。一紅裝少女,帶著鬥笠,揮舞著鞭子驅趕馬匹。身後拉著一輛藍緞馬車,緞麵上落著幾片枯葉,隨即又卷入風中——
馬車晃悠悠的前進,蘇恒昏昏沉沉,意識越發發模糊混沌。隻覺麵頰,清風徐來,千葉作響,不知不覺竟置身與一片竹林,身旁一陣窸窣聲響,忽而躍出一隻毛發雪亮的紅狐,昂揚著頭,雄赳赳的從他麵前走過,蘇恒試圖抓住他擺動著的狐尾,他卻一溜煙的跑掉。
蘇恒循著紅狐的印跡,來到紅葉亭,台痕階綠,四周掛著紗幔,隱現一人玲瓏身形。微風輕撫,紗幔輕撩,露出一雙蒼白修長的手,正在將一壺清茶,倒入玉盞中,十指纖纖摩挲著杯沿。
“客從遠來,奉茶!”簾中人朗聲道,頃刻間,那玉盞便穩穩當當,落入蘇恒手中,杯中的茶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茶水四平八穩,未有一絲波動。蘇恒輕啜,頓覺提神醒腦,先前混沌,去了八九分。
“好茶,隻是閣下似乎是從哪裏見過一般,為何三番四次引我入夢?”蘇恒直接言明,此人並非精怪一類,正義凜然,隻是每次出現多遮遮掩掩,不願正麵目示人不知是和意。
“聚散終有時,我隻是公子心中的執念,待公子認清自己的心,我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去吧,你還要做更重要的事——”那人話音落下,無故刮起一陣大風,紗幔飄揚,紅葉亭隻剩下冒著熱氣的茶具,仿佛那人未曾來過一般——
蘇恒便覺全身通暢無比,鼻翼間盡是那神秘人贈送的茶香,如絲如縷,不可斷絕。他猛然睜開雙眸發現自己處在一四四方方的馬車裏,在一旁假寐的楚楚見他醒來,慌忙移動到他身旁。
“水……”蘇恒嗓子疼的冒煙,不由自主道。楚楚慌忙將水遞到他嘴邊,蘇恒試圖動彈手臂,卻發現左臂生疼,像是被撕裂一般,無奈隻得任由楚楚喂他。飲了水後他在楚楚的攙扶下撩開門簾。
隻見小七帶著鬥笠,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日暮下,雲氤漫漫,將天地渲染成一大片橘紅,層林盡染,崎路迢迢。小七看到蘇恒醒來,拍拍他的右臂。
“放心吧,幽州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雲大人是幽州知府,他定會幫我們時刻留意夫子。我現在決定立馬趕回燕陰,恐我三叔謀反,須得盡快知會我父王。”小七策馬揚鞭,目光沒有一絲遲疑。
眼見幽州的山頭早就沒影蹤,自己又全身無力,回去也是惘然,不若聽取小七的安排。蘇恒點點頭,這時蘇恒猛然看到,山坳處蟄伏著幾個漢子,正和一個身形瘦弱,布衣長袍的人拉拉扯扯。一看就是山賊,在山頭自立為王,打家劫舍。
小七與蘇恒對視,想到他們三人尚自顧不暇,哪有餘力管轄別人,小七一咬牙,疾馳而去。
那瘦弱書生的求救聲,漸行漸遠。
周朔眼瞅著一輛馬車掛著一串金玲,搖曳風中,叮當作響。立馬招手求救,半晌卻被無視,頓時心灰意冷。
“你是不是傻,快些把銀兩老老實實交出來,本大爺就饒你一條賤命,要是再不交出來,我就把你這張小白臉劃花!”黑壯大漢鐵塔般,四方臉上露出凶狠的惡顏。
周朔雙腳懸空,被他提在半空,仿若紙片,飄來蕩去的弱不禁風。
“二哥,方才不若劫那四輪馬車,俺瞅著那駕車之人,衣著華貴,他們又是從幽州境內趕來的,必然是大家,哪像這等書生,一看就沒什麼油水。你再提溜他幾下,別折騰過去了,又背負一條殺人罪。”黑壯漢子,聽到瘦子所言,一把將周朔扔到地上。
“真是晦氣,一點銀兩沒撈到!”
“多謝英雄饒命之恩,就此別過。”周朔虛驚一場,暗自慶幸,幸得這兩個山賊憨氣,這等深山老林,誰敢把銀票,正大光明揣在身上,他早就將銀票縫在裏衣裏,任他們怎麼搜,也找不到。
黑壯漢子卻將大刀架在他脖頸。“我兄弟倆守株待兔半日有餘,無甚收獲,見你著書生也這般寒磣,不若同為兄弟二人同做山賊,雖打家劫舍不甚光彩,但總是衣食無憂。”黑壯漢子遊說道。
書生頭搖晃的像個撥浪鼓,他雖不濟卻也不至於落到當山賊。那黑壯漢子見他不應承,雙目瞪的渾圓,揮刀就要砍下。說時遲那時快,一記飛鞭,將大漢那刀卷起仍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