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對局(1 / 3)

第四章對局

1.

人們沒有像孫猴子鑽進牛魔王老婆鐵扇公主肚子裏那樣鑽進趙進科的心裏,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凱旋歸來的,隻有他趙進科自己知道。葉麗是他仕途中的一棵大樹,走累了可以背靠著歇歇腳,天熱了,可以在樹蔭下涼快涼快,有了閑情逸致,還可以聽聽樹的風聲,欣賞一下枝頭上的蟬鳴。但是,他也是那種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會開口求葉麗的。現在有了血緣這層關係,魏民、魏安樂,是他更大的靠山,江河是姓魏的天下,也是姓趙的天下。

然而,怎麼來捅破這層窗戶紙呢?趙進科犯了愁。老百姓都想跟當官的攀親戚,再說,哪個當官的沒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關鍵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算不上親戚了。趙進科跟魏民不算遠親,不說為當官,就是認一認門也不過分。親戚親戚,越走越親,越關心越近。別人不是親戚朋友關係,還生法往領導身上沾,有了這層關係,不去利用,是抱著金飯碗要飯。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趙進科決定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場合用適當的方式,向魏民書記捅破這層窗戶紙。魏明雖然是書記,但是,論年齡,比趙進科還小一歲,是趙進科的表弟。認認這個表弟,理所應當。一次,魏民書記到艾山視察鐵礦,因為市委辦主任知道趙進科是艾山縣人,除讓曾在艾山縣幹過縣長的陸高生陪同外,也通知趙進科陪同。礦山離趙家灣很近,聽說趙進科家就在趙家灣,魏民鬼使神差地辭掉縣領導在縣城安排的山珍海味,非要到趙進科鄉下老家“憶苦思甜”。大家都知道,魏書記此舉是與民同樂的親民之舉,包含著作秀的成分。但對趙進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於是,滿臉喜悅地當著向導,指指點點地說鐵礦邊哪塊兒是他們趙家灣的地,哪塊是李家灣的地,還饒有興趣地說小時候他到礦上撿礦石、拾瓜皮等等。

這之前,趙進科專門回家向母親報了喜,他母親激動不已,非要回魏家莊一趟不可。魏家莊是她的娘家,一晃出來五十多年了,怎能不想家?再說,已這把年紀了,再不趁走得動回娘家看一眼,說不定這輩子就回不去了。趙進科理解母親的心思,更想讓母親作橋梁,就極力攛掇母親早日成行。一拍即合,高興得合不攏嘴的母親直誇趙進科孝順。幾天後,趙進科真得陪母親回魏家莊認親。少小離家老大回,雖說鬢毛已衰,但鄉音沒有改變,一聽口音就知道趙進科的母親是魏家莊的人,一口“魏家味”。也許是水土的原因,魏家莊人分不清拚音裏的h與f,正如湖南人把“國”(guo)念成“國”(guai)一樣,把鄉政府(fu)說成鄉政府(hu),府虎不分。憑著這比“鳥語”動聽百倍的鄉音,再加上兒時玩伴的認證,母親魏三妮終於被“驗明正身”。回娘家那幾天,趙進科故意引導母親跟魏安樂與魏民的長輩親近親近再親近。由於魏民在江河市“做官”,加上趙進科也是個“大官”,他們希望趙進科多幫幫魏民,誰讓都是魏家的血脈呢!回來的路上,趙進科死擰活纏地讓母親出麵找一找魏民,助他一臂之力。為了兒子的前途,母親痛痛快快地答應了,說“破上這張老臉”也要成全兒子。真是無巧不成書,趙進科的母親還沒顧上“進城”找魏書記,魏書記卻找上門來了。

一聽說是魏書記駕到,趙進科的母親喜出望外。由於有了前期的鋪墊,她有了與魏書記“開軒麵場圃,把酒話桑麻”般的溝通話題。母親雖然是老土,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但心裏明白,知道話該咋說。她沒見過大領導,小領導倒見的不少。比如趙進科局裏的處長們,曾登門拜訪過。比如陸高生,曾以縣長加趙進科同學的身份來家看望過。因此,見了魏書記一竿子人一點也不慌。雖然嘴有點笨,做不到談笑風生,但是,家長裏短的,順口就來。魏書記問了地裏的收成,問了魏三妮的身體健康,並感謝她生了個好兒子。魏三妮謙虛地說自家人不要說兩句話。說著說著就攀上了親,如數家珍般把魏民的長輩說了個遍,還說論輩兒魏民應該叫她三姑,這讓魏民目瞪口呆。他知道,有的人為了往上爬,不沾親帶故的,也要攀龍附鳳。不過,從趙進科母親那認真的態度與興奮的表情看,不會是騙他的。再加上,她也姓魏,而且把當年那場大水說得活龍活現,特別是說他的父親以及魏安樂省長的父親小時候的事兒,跟他聽到的是一樣的,這讓他信以為真了。他真的沒有想到,事情就是這樣的巧合,這或許就叫做緣分吧。因為隨從人員在側,他不便多說什麼,禮節性地應答著。雖然帶有支吾的成分,卻也不缺乏熱情。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隻有“三打白骨精”,才能認清白骨精的本來麵目。

從趙家灣回來,魏民就多了一個心眼,也多了一份心思,專門讓秘書調來趙進科的有關檔案資料,想從趙進科的各種信息資料中看一看趙進科到底有多大“能耐”。從趙進科的簡曆來看,資曆一般,從副處到正處,再到副局長、代理局長,一步步上來的。不過,一般中有不一般的地方。那就是近兩年來,趙進科上得特別快,基本上是一年一個台階,與八年副處比起來不是一個概念。也許是副處窩得時間太長,也許是基礎打得太牢,一旦被組織盯上,就如雨後春筍,一發不可收拾。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為啥沒從副局長一步到位成為局長,而是讓當代理局長。這裏麵定有文章。是趙進科不成熟,還是沒有合適人選?這是魏民想弄清楚的地方。知情人雷鳴已高就,如果問其原因,又怕產生誤會。他想對趙進科觀察一段時間。從初步印象看,趙進科這人不錯,老實聽話,不像是世故圓滑、投機鑽營之人。趙家灣此行又讓他對趙進科有了更進一步的好感。這是不是一種假象呢?

魏民書記一邊摸情況理思路,一邊對人進行察言觀色。雖然各局委辦的負責人們都盡力地表現著自己,想給新的主子留下個好印象,以便得到新主子的重用,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種用人觀念根深蒂固。任何一任新領導都會重新物色可靠的人為己所用。當下的官場,大多數的官員都靈動得要命,見風使舵,不論誰來當主子,都會為之賣命,盡量把事情做得圓滿。任何一任領導不會一刀切地把這些人攆下台,還得用他們。最起碼保持工作的連續性。但是,這不代表領導不培植自己的心腹。誰當領導都希望有幾個死心塌地為自己拉套的人。沒有幾個關係特別鐵的人,即使你的領導水平再高,也不一定事事都辦得圓滿,不可能不得罪一個人。縱然有的領導若即若離對待手下人,不遠一個不近一個,但魏民不讚同這樣的弄法。領導也是人,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脾氣性格。人對脾氣,驢對毛衣。人都喜歡與自己臭味相投的為伍。

因為有親戚這層關係,魏民下意識裏想重用趙進科。不過,不能操之過急。他不急,趙進科表現得似乎更不急。趙進科心急如火燎,但表麵上表現得平靜如水。自從母親把親戚這層關係向魏書記挑破窗戶紙後,趙進科由欣喜變成了顧慮重重。按常規,趙進科應該趁熱打鐵主動上門跟魏民套近乎,鞏固一下。但,趙進科有趙進科的想法。如果跟魏民走得太近,既怕別人說閑話,更怕遭魏書記厭煩。官場上講的是關係網,最忌諱的也是關係網。雖然密切聯係領導成為一種流弊,但,聯係領導有個度。如果你往書記那兒走動太多,即使你不提什麼要求,也會讓書記誤以為你有要求,這樣,會為難領導,引起尷尬。所以,明智之人總是點到為止地跟領導保持著關係。這種“遠者疏,近則誅”的關係被人稱之為“豪豬原則”。趙進科想,如果領導把你當親戚看,他會照顧你的。如果不想照顧你,再親也枉然。想通之後,趙進科像沒有魏民這個表弟一樣,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

趙進科是魏民親戚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市委市政府兩個大院的人都知道了。有人不無羨慕地說趙進科這小子真是行了鱉運,啥好事都讓他趕上了。有的略帶驚訝的神情說:“趙進科真是大手筆,買了個幹親,再造一個新靠山,佩服佩服!”話中明顯帶著懷疑的成分。有的則露出巴結討好的嘴臉,跟趙進科套近乎。套近乎一族中,有趙進科手下的人,有平時跟趙進科關係不錯的人,也有整天圍著魏民屁股後頭轉,而且比趙進科官銜大的人。比如,組織部殷紅部長。殷部長也是個比較風趣幽默的人,與趙進科好有一比。趙進科

的幽默比較“文”一點,屬於殺人不見血、罵人不帶髒字那種幽默。而殷紅部長屬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種,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由於都愛講個小笑話,說個黃段子,兩人遇到一塊兒就不由得一唱一和地鬥嘴取樂。一次,趙進科去組織部辦事,故意問部裏的人:“殷部在哪兒?”他是故意咬文嚼字,把殷部說成“陰部”。部裏的人雖然知道殷部長愛開玩笑,卻都不敢叫他殷部,隻喊他部長。一聽趙進科百無禁忌,部裏的人糾正說:“不應該叫殷部,應該叫殷部長。殷部殷部,聽著讓人誤解。”趙進科鬼笑一下,問道:“你們的殷部長在哪裏?”話音剛落,趙進科就瞥見殷部長正從走廊上朝辦公室走來,故意提高聲調問:“你們殷部,長,在哪裏?”把部跟長拆開這種惡作劇的問話沒意思也變成了有意思,殷紅是何等聰明之人,故意高聲應道:“殷部還能長在哪兒?殷部,長在,人,人道,人行道。”他把樓道故意說成人行道,還有意無意地學東北話,把人說成“銀”,而且先“忽略”那個行字,後又把“行”說得如蚊子哼。其目的顯而易見。這一問一答,就誕生了一個經典笑話。這之後,如果當著殷紅的麵叫他殷部長,就有點“味道”了。不管長短,自從人們傳言趙進科跟魏民書記是親戚後,殷紅部長一改過去見麵不開玩笑不說話之習慣,用討好的口氣跟趙進科套近乎,關心地問:“工作還順心吧?手下的人還聽話吧?組織上給你配備的副職還聽從領導吧?”關心過兩次之後,愛開玩笑的嘴就癢了,學著小品裏的趙本山對趙進科說:“其實,俺姥爺也姓畢!”趙進科心想,還玩的不瓤,你怎不說你媽也姓魏呢?

玩笑歸玩笑,殷紅部長把關心落到了行動上。一次,殷部長隨魏民書記陪省委組織部來的領導吃飯,在酒桌上,省委組織部的一位處長忽然提到了趙進科的《經濟責任追究論》這本書,當他知道趙進科是魏書記麾下的一位局長時,對書吹捧起來,說它是一本好書。好就好在它並不像世麵上的官場小說一樣虛構一些情節複雜卻脫離實際的官場故事,而是用哲學的眼光,從理論層麵來剖析官場中的一些怪現象,並用看得見摸得著的實例加以佐證,讀起來真實,讓人受益匪淺。雖然跟《厚黑學》比相差甚遠,但不失為官場教科書與警示錄。省委的處長隻是想往魏書記臉上貼金,討魏民開心,並不知道趙進科跟魏民還是親戚關係。知道內情的殷部長就趁機說道:“趙進科是我們江河市的大筆杆子,工作寫作兩不誤、兩促進,隻可惜他現在還是個代理局長,名不正言不順,代理二字壓在他頭上,像個緊箍咒,有負擔啊!”省委組織部的那位處長開玩笑說:“這就是你殷部長的責任嘍,你直接讓他當局長不就得了!殷部,得給下麵的同誌減壓,讓他們輕裝上陣啊!”殷部長望一眼魏書記,抱怨說:“不是我的責任,都是雷書記,哦,雷省長他的意思。嘿嘿,當然,雷省長這樣安排也是想培養培養趙進科。天降大任於斯人嘛,不進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般的考驗行嗎?你說呢,魏書記?”魏民不想說前任的“不是”,也不想在人事麵前表明自己的觀點,打斷殷部長的話,舉起酒杯說:“喝酒喝酒,幹杯幹杯!”

雖然魏民嘴上這樣說,但心裏卻一直把人事當個事兒。這其中,就包括對趙進科的安排。當了這麼多年領導,經他手任免的幹部無數,但讓當代理局長的卻不多。他留意了趙進科,發現這個人是個可用之材,拋開親戚這層關係,讓他正位也說得過去。他私下裏問過秘書,弄清了趙進科由副局長到代理局長的軌跡,知道趙進科有後台,潘正秋自殺後,雷鳴想考驗一下趙進科,誰知善始未善終,沒把趙進科扶上馬送一程,自己就“遠走高飛”了。從而把這個難題留給下一任來解答。如果把代理二字給他去掉,難免會遭人閑話,讓他這個“表弟書記”陷於被動,畢竟有不少人知道他們是親戚關係。如果仍讓他代理著,對趙進科來說有點不公平,說重一點是坑了趙進科。這讓魏民心裏很矛盾,既得顧自己的名聲,又要考慮趙進科的感受。好官難當就在這裏。

為了進一步摸清江河市幹部情況,魏民沒有急於調整幹部,盡管殷部長提醒過兩次,自己稱心裏有數。然而,人事問題又不得不去麵對。按自己的想法,先把工作幹好,工作上不斷檔,然後再調整人。不是非得調整人,而是好幾年沒動幹部了,惰性滋生,大家都在應付工作。這非常可怕。如果不打破目前這種缺乏活力的幹部隊伍狀況,那麼要想在江河市有一番作為也是一句空話。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大家都以為魏民也會“一朝天子一朝臣”地安插自己的親信,提心吊膽,無心工作。看來,迫在眉睫的是把幹部調到位,人心穩了,不胡思亂想了,才能安心工作。磨鐮不誤割麥工。人事這個瓶頸解決了,工作就迎刃而解了。在宦海沉浮那麼多年的魏民還是懂得官場中人這點心理的。既然沒有退路了,不如快刀斬亂麻。魏民有了動人的意向,立馬與市長、分管組織的副書記溝通,又與殷部長“密謀”,很快把人事大盤敲定了,並采取“閃電行動”,當天就進行了宣傳。

趙進科雖說表麵上像穩坐金魚台的薑太公,但是心裏極不平靜。就自己的前程問題,他深感左右為難。去找魏民說說吧,既怕魏民不給麵子,又怕影響魏民的名聲。人家初來乍到,按魏家莊的老輩人說,要多幫襯。不但沒幫襯,反而提要求。總覺得張不開口。不去為自己的事兒活動活動,放著資源不利用,且不說別人會譏諷你是個實傻,萬一局長職位泡湯咋辦,辛苦這麼長時間了,不是白辛苦了?但,略感踏實的是,好賴有這層親戚關係,不看僧麵看佛麵,礙於情麵,你就是不登門拜訪,人家魏民也會為你考慮。不就是把代理二字去掉嘛,一句話的事兒,小菜一碟。趙進科也想給雷鳴副省長打個招呼,怕給人家找麻煩,就作了罷。趙進科也想到了葉麗,但最後也斷了念想。他是怕葉麗小看他。

在焦躁不安之中,終於等來了萬人注目的人事調整。極富戲劇性的是,趙進科這次居然沒動,還是經責局代理局長。趙進科夢寐以求的局長之位,再一次給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這次人事調整麵達到百分之八十,各局辦負責人進行推磨式調整與交流。在如此大的動作之下,趙進科成了漏網之魚,不能不令人產生諸多想法。一時,風言風語乍起。人們確信的是:趙進科為了往上爬,居然假認親。也就是說,魏民書記根本不是他姥姥家那邊的人,所謂的親戚是趙進科發揮他寫小說的想象力杜撰出來的。殷部長聽到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僅覺得趙進科蒙難受冤枉受委屈,而且也深感對不住趙進科。他並沒有想把趙進科作為溝通魏民的橋梁,隻是想做個順水人情,幫趙進科一把,但是魏民不理會他的好言相勸。他回避“親戚”一詞,隻說趙進科當代理局長以來表現不錯,應該給他個“說法”。魏民不說中也不說不中,用肯定的口氣說:“我來的時間短,對他了解不夠,放一放再說吧,不扯急。”

魏民的這個“放一放”,是把趙進科放到冷板凳上,放到猴年馬月,還是“另有重用”?誰心裏也沒底。魏民的“不扯急”,著實讓別人著急。在用人上,組織部長沒有決定權,隻是個參謀,提提建議。不重要的單位,書記可能聽部長的。重要的崗位、職務,就隻能書記說了算。殷部長不敢堅持自己的意見,隻好把遺憾留在心中。而對於趙進科來說,不僅僅是遺憾的問題,而且如萬箭穿心般的難受。他本想著能得到魏民的照顧,不說調到一個重要的局“捉把”,最起碼把“代理”二字給取掉,誰知這舉手之勞魏民就是不願意“勞”,怎不讓人傷心失望?真是一泡屎屙在山上讓狼吃也不讓狗吃!趙進科暗暗地罵道:“親戚?算什麼親戚?為了自己的名聲,卻讓我名譽掃地,算什麼東西!”傷透心的趙進科真想掛個電話向雷鳴告一狀,也想向葉麗訴訴委屈,但覺得“有癢夠不著撓”,更覺得自己太丟麵子,就忍下了。折騰來折騰去,最後吃虧的隻有自己。

2.

經這一打擊,趙進科真得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頭了。在他的人生征途與仕途生涯中,有過低穀,有過失落,比如當綜合處處長時被停職檢查。不過失落跟失落不同。“我仍是我,你仍是你,而我們,卻不再是我們。”那時,他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是一種絕望式的失落,孤獨無助、走投無路。而現在是有助卻孤獨。明明看到了希望,勝利果實在向自己招手,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無望則無敵,有望而失有的隻是痛苦。若說還有希望的話,隻能說它渺茫得如海市蜃樓。痛定思痛,就把海市蜃樓當做一線希望留存吧。雖然水沒打著,竹籃還在。老話說,留著青山在,不怕沒些燒。隻要自己還是代理局長,相信總有一天,局長的寶座是我趙某人的。

趙進科無精打采了一陣子,從一蹶不振中稍稍提了一點精神。趙進科讀過不少勵誌的書,那些有誌之士總是在激勵著他一步步前行。最讓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這句話。曆史上成大事之人,都曆盡坎坷,吃盡苦頭。這點挫折算得了什麼?退一步說,這算挫折嗎?你雖然沒有被提拔,卻也是被重用。如果代理局長也不讓你當了,你還咬組織一口?位置是組織定的,帽子是領導給的,不是自家的物業!想了想,就不再恨魏民了。人家憑什麼讓你當局長?

理,趙進科想得很透,沒有不通之理。但是,心裏總是感到別扭。雖然心裏能抹過來那個彎,卻感到很沒麵子。且不說有關係沒用上,就說仍代理著局長,也覺得抬不起頭來。該提的提了,該交流的交流了,唯獨自己原地踏步走。這就說明你的工作沒得到領導認可,進而說明你在領導心目中沒位置,或位置不重要。人比人氣死人。有道是,“意氣風發時,勇進高歌,能算半個英雄;頭破血流後,飲血低吟,更是半個英雄;滄海橫流間,寵辱不驚,才是一個英雄!”趙進科就這樣舔傷自救。

江河市這次人事大洗牌讓葉麗有口難言,替趙進科鳴不平。但隻能在心裏感歎一番。她知道,雷鳴在任時,顧及她這層關係,不敢對趙進科另眼相看,隻能是高看一眼。所以,趙進科要風得風、要水得水。現在,江河市是魏民的天下,怎樣用人是魏民自己的事兒,不便幹預。一來跟魏民交情不是太深,屬於“臉熟型”;二來有省長魏安樂作擋箭牌,誰有屁也隻能悄悄地放。委屈一個趙進科算個屁,得罪了魏安樂卻會有“飛來橫禍”。葉麗能做的是給趙進科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安慰一番,讓趙進科拿得起放得下,別鑽牛角尖,要放眼未來,說不定是魏民故意考驗人的,千萬要把眼睛擦亮,冷眼靜觀,多個心眼。

趙進科沒有要死要活地跟組織上過不去,也沒有陰陽怪氣地跟某個人過不去,隻能跟自己過不去。怎樣個過不去之法?那就是憋足一股勁,把工作幹得漂漂亮亮,以此作見麵禮送給魏民。當他把這種想法告訴給葉麗後,葉麗很高興,誇他“又成熟一點了”。生活是最好的課堂,失敗是最好的老師。要不怎麼說“苦難即財富”呢?盡管如此,誰也不願找苦吃找罪受,關鍵是趙進科攤上了,必須麵對,必須過去這個坎兒。

說話間,又是一年,日曆翻到了2011年。

新一年裏是否能實現自己的扶正的願望呢?經責局的人們在拭目以待,趙進科他自己也在等待。他希望不要讓自己等得太久。這就是他的新年新打算。當央視的“春晚”裏敲響新年的第一聲鍾聲時,他是這樣默默地為自己祝福。開年一上班的全局大會上,他委婉地表達了這種意思,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氣象,就是改頭換麵的那種新氣象。他的隱語是為自己打氣加油,也是誓師表決心。他的話贏來一片雷鳴的掌聲。那一刻,他多麼想唱《掌聲響起來》那首催人淚下的歌啊!人這一輩子,為掌聲而活,活在掌聲中,盡管容易浮躁,卻有奔頭。趙進科就為奔個“局頭”行著春風。

經責局的職責決定了它的工作不因新年而更新,工作可以創新,推陳出新,花樣翻新,可以打開新局麵,邁上新台階,但職責是老一套,一成不變,就是為經濟發展保駕護航。出新就出在如何“保”與“護”上。為此,他動了一番腦子,異想天開了不少新點子。比如,查專項資金的使用情況。趙進科心裏十分清楚,現在各部門就像啃吃大樹的蟲子,套取國家資金自己花。為跑資金,都得拿出跑資金的“本錢”,也就是鋪路錢。為了加快經濟的發展,市委市政府領導鼓勵各有關部門大跑特跑,招商引資,引進項目。跑項目就得花錢,市委市政府允許各單位先墊付前期費用,花點錢,甚至花過分一點,也“合情合理”,不予追究。但是,有的部門領導鑽這個空子,借口跑項目跑資金,大肆揮霍,甚至中飽私囊,貪汙公款。趙進科決定從此下刀,斬斷伸向國家錢袋子的黑手。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連辦案能手倪華都舉雙手讚成。有些人打著跑項目的旗號搞腐敗,理由冠冕堂皇,又有市委市政府的尚方寶劍,不僅不便於過問,而且在花費的票據上做了手腳,等於私設小金庫,讓腐敗名正言順。如果把這一塊挖深挖透,挖出三五個蛀蟲是不成問題的。雖然查起來很勞神費事,但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所以,趙進科一談自己的思路,倪華一拍即合,雙手讚成,表示要一馬當先,馬到成功。安佳琪不了解這方麵的行情,聽倪華說得頭頭是道,也跟著叫好,希望它成為改變經責局形象的突破口。

然而,卻遭到了陸高生的反對。他反對趙進科不是說這一招是花拳繡腿,而是近來“看不行”趙進科,故意跟趙進科唱反調。要說,這兩個交往多年、好得合穿一條褲子的大學同學,在一塊兒共事是應該風雨同舟的。問題就出現在“一塊兒共事”上。陸高生雖然屈就副局長,級別卻比趙進科高半格,受趙進科領導,心理上就有點不平衡,甚至是受不了。盡管趙進科很尊敬他,遇事向他請教,盡管自己強作歡顏、迎合著趙進科,但是,越這樣越別扭。正如同相敬如賓的夫妻。其實,夫妻是不可以相敬如賓的,打打吵吵更和睦,更長久。過日子就像打仗一樣嘛!趙進科越是敬他,陸高生越覺得趙進科是拿腔做態,心中就有點反感,不領情。

更為重要的是,陸高生覺得趙進科、倪華、安佳琪這一幫人沒有在基層呆過,也沒有做過一把手,不了解跑項目跑資金的內情、難處,裏麵的水到底有多深,他們隻能是臆測。任何當領導的大手大腳花公家的錢都會心疼的,就像陳奐生進城買稻種一樣,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省吃儉用,把好鋼用在刀刃上。但是,該花的錢,一點都不能小氣。無本難求利。下的本越大,獲利越多。幹啥事都是一場交易。當然,不排除借機鑽空子的人。但是,既然那些人想借機揮霍一把,理由充分,查出來有何用?萬一查得不應,就會牽動上麵的大領導,弄不好就會打不著狐狸惹身臊。為保全自己,最好別趟渾水。有些事能揭露,有些事不能,別給自己找麻煩。

盡管陸高生的態度誠懇,說的句句在理,但在趙進科看來是陸高生不敢碰硬,更不想費事,不作為,想當太平官。趙進科也知道因弄虛作假陸高生栽了,到經責局任副局長委屈了他,但是組織上有這種舉動也是將功補過。再說,陸高生來了以後,他幾乎把陸高生捧在了鼻子尖上,讓有些人看不過眼,私下問趙進科經責局到底誰是一把手、局裏的事到底誰說了算。有的還挖苦趙進科,說他個傀儡、聾子的耳朵,幹脆讓位給垂簾聽政的陸高生算了。這對趙進科觸動很大。不是這些人故意挑撥離間,讓他們好兄弟反目成仇,設身處地一想,自己做得確實有點過分。關係不錯可以體現在下麵,在公眾場合就得分個我大你小、我尊你卑。即使同為軍人的父子,見了身為將軍的老子也得叫“首長”,不能沒大沒小。因有了這點“活思想”,慢慢地就怠慢了陸高生。自己怠慢了陸高生,就疑心陸高生知道了自己的“不敬”,無形當中就覺得陸高生不配合自己工作,言外之意就是不拉套不抬轎盡幹拆台的事。

趙進科一聽陸高生持反對態度,就故意打岔地說:“前怕虎後怕狼,我們能辦成啥事?就這麼定了,按我說的,今年咱們局重點放在跑項目上,爭取查出三兩個大案來,讓經責局名震江河市。”趙進科這樣一定調子,誰有不同意見也不便說什麼,隻好保留在心,私下裏發發牢騷。顧全大局,維護班子團結,是每個班子成員應有的組織原則。這點覺悟陸高生還是有的。

陸高生雖然嘴上沒再反對,但行動不積極。倪華帶領的處室迅速展開工作且小有收獲的時候,他的方案才拿出來,慢了不止是半拍。趙進科固然心裏不悅。摟台不摟台,不是看你嘴上說得多麼動聽,而是看你有沒有動作,動作的力度如何。陸高生這種消極抵抗的弄法給了趙進科一個很好的佐證。於是,批評陸高生說:“沒想到你還挺胸有成竹!老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不知道今年咱們局要有新起色?公事不說,就說私事,你也得幫我一把。兩年了,我還‘代理’局長,你是不是看我笑話?”

如果換作別人,興許會跟趙進科吵一架的。你趙進科想當局長這是司馬昭之心,想當你就拚命工作拚命跑關係,關我們屌事?我又不是你路上的攔路虎。如果把我當成你眼中釘肉中刺,那就是你沒事找事。你安排的工作不能不幹,但各有各的幹法,何必一刀切?你可以不看過程,隻要結果就可以了,管那麼寬幹啥?當一把手的,千萬要抓大放小,學會灑脫。事無巨細,什麼也管不好。陸高生雖然心裏有氣,但沒有跟趙進科翻臉,嬉皮笑臉地說:“我說趙局,你把工作交代給我了你就請放心,殺豬殺屁股,到時我保證完成任務不就行了?要知道,會笑的人笑到最後。”

趙進科瞅他一眼,撇著嘴說:“行,笑,你就看笑話吧!離了你地球就不轉了?你當你是地球?”說罷,甩門而去。看著趙進科的背影,陸高生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你別說,這話還真讓陸高生說應了。

倪華到底是辦案能手,很快查到了林業局局長穆木頭上。江河市是個“三山六水一分田”的地市,不僅山區綠化搞得好,而且平原綠化也是全省聞名。穆木當上林業局長後,他沒有躺在前人栽下的樹下睡大覺,而是想踏著前任的足跡,再鑄輝煌。他確定的目標是:“一年變個樣,三年大變樣。”也就是說,用三年的時間,把江河市綠化成森林覆蓋率全國第一的地市。要完成這一目標,需要全市人民植樹造林,杜絕“年年栽樹不見樹,年年造林不見林”的“植數造零”現象。更重要的,需要往上麵跑項目、跑資金,取得上麵的支持。穆木采用這兩條腿走路,“兩手抓”。在植樹造林方麵,他大力宣傳“綠色低碳”思想,動員全市人民“房前屋後,種草栽樹”、“田埂路邊,樹木栽栽”。與此同時,他往上麵跑項目跑資金,如退耕還林項目,如飛播項目。經過努力,兩年內給江河市跑來植樹造林項目五個,爭取上麵資金扶持三千多萬元。雖然成績斐然,但是“跑費”花掉了四百多萬元。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上麵給江河市這麼多“好處”不是白給的。用小錢釣大錢,小錢花的值得。但是,倪華在查賬中發現,許多錢“去路不明”,都是大額現金、白條衝賬。再深查細挖,就發現其中的奧妙了。正如趙進科所言,穆木借機侵吞了公款。向穆木核實,他挺不耐煩,說錢送了人。送給誰了,送了多少,他閉口不言。這惹惱了倪華,把穆木捅到了紀檢委和檢察院。

魏民書記也覺得穆木是一條大魚,也想拿穆木開刀,以樹立他廉政形象。誰知,剛對穆木進行隔離省查,省林業廳的有關領導就打來了電話,質問魏民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穆木把錢都送給了省林業廳?是不是想搞我們廳長?原來,省林業廳廳長張剛和魏民曾在一個市同朝為官,一個是書記,一個是市長,由於脾氣性格的差異,加上政見上的分歧,兩人之間多多少少有些矛盾。省上領導一打電話,讓魏民猶豫起來。他固然可以硬起手腕來,把穆木查個仰麵朝天。但一考慮到張廳長這一層關係,怕人們說他依靠魏安樂省長這個後台故意打擊報複政敵。他並不是真怕人們說,而是怕給魏安樂省長添亂。魏安樂多次教育他,要他夾著尾巴做人,別狐假虎威。這麼一想,魏民就把案子壓了下來。

趙進科和倪華關不了解內情,還真以為抓了一條大魚,邀功請賞的心理讓他們擰住不放,不僅三番五次地給魏民彙報,而且還延深往上查,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絕。趙進科查穆木的事兒弄得滿城風雨。支持趙進科的,說查得好,同情穆木的,說趙進科破壞經濟建設。議論紛紛中,就有人說趙進科仗著魏民這個表弟橫行霸道。這話不知不覺就到了魏民的耳朵裏。人言可畏啊!看事不對,魏民決定扭轉一下風向。於是,專門召開了一次服務經濟建設專題會議。在會上點名批評了經責局,說經責局不好好保駕護航,卻惹是生非,製造麻煩,擾亂軍心。還強調指出,為了一心一意謀發展,齊心協力幹工作,各單位必須要有大局意識。同時,讓缺乏大局意識的趙進科寫些深刻檢查。

會議一開,一片嘩然。大家都知道,最開始魏民是支持趙進科查穆木的。咋說變就變了?這至少說明兩點,一,穆木是清白的,是無辜的,被冤枉了。二,案子一定牽涉到了某個大領導,一定是大領導給魏民發了話。果真如此,魏民在會上的態度是可以理解的,讓趙進科收手是最明智的。趙進科不知道魏民壺裏到底裝的是啥藥,他雖然也想到了以上兩點,卻感到十分的委屈。委屈的不是說前功盡棄、半途而廢,而是讓他寫出深刻檢查。要是依他的脾氣,一定會頂著不寫,但他現在是代理局長,而且魏民書記是他的表弟,這種種的原因迫使他必須寫這個檢查不可。

趙進科一邊寫著檢查,一邊在心裏為自己鳴不平。對他

來說,寫檢查是小菜一碟。長這麼大雖然沒寫過檢查,但他看過別人的檢查。比如,他當綜合處處長時,曾讓朱自強寫過檢查。檢查無非是在思想上深刻認識自己所犯的錯兒的嚴重性、危害性,再表幾句決心就可以了。態度要誠懇,剖析要到位,表態要可行。總之,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檢查寫好了。然而,心中的不快一時半會難以排遣。人不可能不犯錯,但查“跑費”這件事絕對沒有錯。不過,有些事,站的高度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對與錯說法不同了。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魏民,或許就不生氣了。

對趙進科這樣處理,經責局的人有著不同的反應。以倪華為代表的一幫人,極力維護自己的所作所為,從來都不認為查穆木是錯的,或許有點過分,但絕對不錯。魏民在會上批評經責局,批評趙進科,他們是不服氣的。會後,倪華搖頭歎息,說幹事越多越容易犯錯。要想不犯錯,最好不幹事。他見了趙進科,顯出無可奈何狀,朝趙進科伸伸舌頭,扮了一下鬼臉,安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無奈他何啊!”

而以陸高生為代表的那些人,最開始就反對趙進科的決策,要趙進科不越雷池半步。現在,趙進科沒聽老人言吃虧在了眼前,雖然內心裏同情趙進科,但是,魏民簡直就是及時雨宋江,批評得及時有效。如果魏民不點一點趙進科,還不知趙進科要執迷不悟到啥時候呢!他見了趙進科沒有事後諸葛亮地說幾句風涼話,也沒有自以為是地自誇自己有先見之明,以知己的口吻勸趙進科“以後辦事要慎重考慮,想周全了再作決定”。

對於安佳琪與周爽爽來說,她們能做到的隻是說些寬心的話,讓趙進科想開點,別往心裏去,要拿得起放得下,不就是個檢查嘛,有啥了不起的。再說,在領導手下幹,哪有不挨批評的道理。領導不批評人,他還有啥威風可耍?領導就是通過批評人來抬高自己的。當下屬的要給領導這個台階,學會當受氣包。再說了,魏書記是你表弟,他批評你隻是做做樣子,是給別人看的。過後,他會補償你的。

趙進科瞪她們一眼說:“政治,你們的不懂;官場,你們的幼稚。”

3.

聽人勸吃飽飯。趙進科不是一意孤行的人。不管別人說的有無道理,他都很冷靜,都會在心裏辨別一二的,不會人雲亦雲,聽風就是雨。對於挨批評這件事,雖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他還是按魏民書記的指示辦,認認真真地寫了一份深刻的檢查,並很快交給了魏民。

一切都寫在檢查裏,趙進科不想解釋什麼。委屈也好,無奈也罷,打碎牙齒和血咽,既然魏民書記這樣決定了,自有他的道理,必須無條件執行。怎樣支持這個表弟的工作?不是讓你給他送個金山銀山,也不是聽你說得多麼好聽,而是你要有實實在在的行動。一切行動聽指揮是最大的支持。表弟想讓你作出犧牲,你就得不折不扣地去犧牲。到了魏民辦公室,趙進科二話沒說就把檢查拿了出來。

魏民看了趙進科一眼,微微一笑,然後,拿著檢查隨手翻了一下,放到桌子的一邊,說:“態度挺好的,這麼快就寫成了。長篇大論寫這麼多頁,認識肯定深刻。”趙進科苦笑一下,說:“執行領導決定不過夜嘛!”魏民接著說:“其實,我本不該批評你,我願意給人一個好訓人的印象?批評你真的是不得已而為之。你知道,我們的大局是穩定,我們的主要任務是發展。拿鄧小平他老人家的話說,就是‘發展是硬道理,穩定是硬任務’,必須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作為你們經責局,應該集中精力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你們查腐敗我不反對,腐敗是該查,不查不足以平民憤,但不是什麼事都可以查的。跑項目跑資金是市委市政府的決策,而且不花點錢是跑不來的。我相信我們江河市的幹部還是清廉的。我才來江河市才一年,如果這也是腐敗那也是腐敗,世人怎樣看江河的幹部?上麵的領導怎樣看我?

我得防微杜漸,‘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啊!‘紙小筆大行文簡,僧多米少煮粥鹹’,殺豬殺屁股,我也得殺殺咱們江河出現的不好的苗頭呀!為了穩定江河市幹部隊伍的軍心,我必須拿你‘開刀問斬’,希望你能體諒我的難處。再說咱們……,算了,不提了,好好幹工作,群眾眼睛是雪亮的,領導心裏也是有數的。”

這番掏心窩子的話讓趙進科非常感動。拋開親戚這層關係,市委書記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夠可以的了。人家沒有架子,平易近人,說的都是心裏話。當然,也許是因為趙進科是他的親戚,他才這麼說。雖然魏民沒直接承認他們是親戚這層關係,但把這層關係隱藏在了省略號之中,彼此心知肚明。人與人都不可能全拋一片心,作為市委書記把話說得這麼“自我”,算是對趙進科的信任。再說,下屬就是領導的出氣筒與替罪羊,替領導犧牲也是政績。趙進科趕緊說:“領導批評得對,我有時做事就是欠考慮。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請領導多擔待。該批評的不要客氣,我們當下屬的就是放著讓領導批評的。”

“進科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受點挫折對你有好處。一些事情,等回過頭來看,興許壞事就變成了好事。不要看一時一事,要看長遠看大局。”魏民推心置腹地說,“當幹部哪有一帆風順的,不摔打摔打怎麼能成熟起來?比如我吧,也挨過不少批評。”接著,魏民給趙進科講起了自己的一次挫折。那是他剛當選為副市長當天發生的事兒。人代會選舉他為副市長,組織上要求要高票當選,由於部分代表對他不太了解,有十個人投了棄權票。其他當選的副市長都是滿票,唯他不是滿票。他心裏自然不痛快。選舉完,市委書記和市長設宴要與新當選的副市長見麵。由於他心裏不痛快,加上沒有人通知他參加宴會,會議一結束就回家了。他的家附近是高級中學,正巧學生會考,移動公司把那一片給屏蔽了,手機沒了信號。宴會馬上要開始了,才發現他沒有到。大會秘書處工作人員趕緊通知。誰知他的手機信號不好。十二點鍾屏蔽才解除。等他接到通知趕到宴會廳,發現領導們都在等他,沒有開席。市長批評他說:“是不是才當上副市長就翹尾巴了?架子也太大了吧!”組織部長接著批評說:“有十票棄權票心裏就不痛快了?我年終考核還有兩票不稱職票呢!五大班子等你都等了半個小時,你算一算,這是多麼大的損失?”魏民真是又委屈又傷心。委屈的是挨了領導批評。傷心的是,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掃了宴會的興。魏民講完自己的故事,勸趙進科說:“當領導幹部要拿得起放得下,有時還要學臉皮厚一點。有人不是這樣說嘛,‘懂得喝酒的人,找到感覺;懂得知足的人,找到快樂;懂得放下的人,找到自由;懂得珍惜的人,找到幸福;懂得關懷的人,找到朋友。’人不能作繭自縛。凡事都太較真,有你的氣受。領導幹部沒有一點心理承受力還會行?”

雖然魏書記的開導是真心的,也點了他的死穴,但是趙進科還是感到有點不開心。他知道,雖然官員要“按本色做人,按角色做事,按特色定位”,但是,每個角色都不好演,特別是他這個代理局長,向左還是向右,都是個問題。管過頭了,人們說你;工作不到位,人們照樣說你。幹工作越多失誤越多,出錯越多,越容易受到批評。整天不幹工作的人,無錯可出。唉,官場就是這個樣子。“忙碌的公仆在包廂裏,重要的工作在宴會裏;幹部的任免在交易裏,工程的發包在暗箱裏;該抓的工作在口號裏,須辦的急事在會議裏;妥善的計劃在抽屜裏,應刹的歪風在通知裏;扶貧的幹部在奧迪裏,寶貴的人才在悼詞裏;優質的商品在廣告裏,輝煌的數字在總結裏。”不讓下屬記仇的方法在促膝談心裏。不管咋說,魏民是在全市的經濟工作大會上點了他的名,讓他很沒麵子,感到很丟人,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回到辦公室,他還有點悶悶不樂。正在這時,辦公室主任拿個會議通知,說有一個全國的經責工作經驗交流會在桂林召開,請示讓誰參加。

這樣的會議美其名曰是經驗交流,其實是架著交流的名義讓下邊的人逛風景、上麵的人掙票子的。這成為一種時尚,各係統競相攀比,很多風景名勝區都有各係統的培訓基地。到北戴河一看,這培訓中心,那培訓學校,鋪天蓋地。經責係統在全國各地也有自己的培訓場所,每年都安排相關的培訓會議,而且一年換個地方。趙進科喜歡遊山玩水,但不讚同上麵搞的這一套。想去自己安排路線與行程,既節約錢,又玩得自由。所以,有這樣的活動,他不爭不搶。要麼不讓人參加,要麼讓其他副職參加。他想了想,決定這次不再發揚風格了,自己親自去,隻當是去放鬆、解悶、散心。領導放鬆的方法很多,比如,“領導身體累,所以要搓背;領導工作忙,所以上錯床;領導心裏苦,所以要跳舞;領導多憂愁,所以要洗頭。”當下的許多官員,哪一個不是吃喝玩樂的高手?不過,外出學習,遊山玩水,是返璞歸真、回歸自然的一種放鬆形式。趙進科喜歡的就是這種“天人地三合一”的舒展筋骨的形式。人需要勞逸結合,需要玩兒。尤其是當下的人,生活壓力太大了,不釋放釋放,就撐不下去。兒童是在玩中接受知識、開發智力的。大人也需要快樂工作法,在玩中輕鬆愉快地幹好工作。換個角度說,把一切都看成玩兒,就能玩出名堂來。玩到極致成氣候。如果把弦繃得太緊,身心都會吃不消的。正如打拳,縮回胳膊是為了更好的出擊!為什麼會有白晝與黑夜?如果晝夜不停地連軸轉,就是鐵打的也吃不消。黑夜就是讓人放鬆與休息的。列寧說,會休息的人才會工作嘛!

往常,外去學習,特別是像這一類的交流會,都是聯係其他地市經責局的領導結伴同行,坐火車或飛機,一塊兒走,打打撲克,說說笑笑,一路不寂寞。這一次,趙進科決定帶車去。雖然帶車費用大,燒油,過路過橋費,還有司機的花費,要多花不少錢,但是,帶車方便。想去哪兒,車的方向一打就去了。不想隨大流,想自由活動的,開著車就走了。不想在外邊轉了,開著車就回來了。真是來去自由。

趙進科是去過“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的,而且去過不止一次,象鼻山、漓江、冠岩、七星岩、印象劉三姐、大圩古鎮等這些主要景點都看膩了。再迷人的風景也留不住“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的趙進科,參加完主題會議,一個景點沒看,他就和司機劉安安驅車去了海南。他想去海南轉轉,更想去海南見他的大學同學鄭元寶。這位同學大學畢業後,到海南獨自闖蕩,不幾年的工夫就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如今已是身價超億元的大老板。

也許是名字起的好,鄭元寶,不就是掙了個金元寶嗎?趙進科一路走一路想。人的名字似乎跟人的命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起名學曆來是一門學問,有背景的家庭,起名字很講究,不僅依照金木水火土五行說缺啥名字裏補啥,而且寓意深刻。長輩弟兄四人起名,有叫文武雙全的,也有叫狼豺虎豹的。農村人給孩子起名,雖沒有多少學問在裏頭,但也“迷信”。普遍認為命賤,就起個石頭、狗蛋之類的俗名。自己的趙進科三字是不是也暗藏玄機呢?進科進科,不就是登科及第嗎?看來,自己官運亨通,這是命。

其實,趙進科心裏非常清楚,鄭元寶發財不是發在名上,是發在知識上,發的是牛財。隻不過不由自主地偏偏往名字上找原因,也借自己的名字暗暗為自己祈禱。“三句話不離本行”,這大概是人們的一種壞毛病。當官的人,哪怕官癮不大,也經常把升遷提拔之類的事掛在嘴上。都津津樂道張三為啥被重用了、李四為啥被免了職,也默默為自己祝福,不僅希望混個一官半職,而且更希望自己步步高升。

鄭元寶也是個打牛腿的農村娃,小時候就跟牛打交道,放過多年的牛。他最敬佩的是老牛默默無聞、辛勤耕耘、無私奉獻的“牛品”。“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所讚揚的是蠶與蠟的無私奉獻。“采得百花成蜜後,

不知辛苦為誰甜”讚的是蜜蜂。其實,“老牛明知夕陽短,不用揚鞭自奮蹄”的拓荒牛、老黃牛也是奉獻者,“吃進去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他最羨慕的就是那充滿生活氣息的牧歸唱晚,最喜歡唱,唱得最好聽的就是《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荷把鋤頭在肩上,牧童的歌聲在蕩漾……”順嘴就來。由於有老牛的恩惠,他發誓要像老牛一樣,耕耘,耕耘,再耕耘。當然,他所謂的耕耘,是有收獲的耕耘。

大學畢業後,鄭元寶分配到了一個縣的政府機關。如果按照“學而優則仕”的理念,他也會“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混個一官半職的。但是,他覺得在機關工作,是耗費生命,浪費青春。不是說機關不可以大有作為,但是,機關永遠是鉤心鬥角。他的性格與機關格格不入。於是,一年後,他就辭職到南方城市發展了。開始,他也像個打工仔,到處流浪,四處找工作。他也找了不少工作,但總不如願。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與牛結緣。一次,幾個同學聚會,吃了一道讓他終身難忘的牛肉菜。這種牛肉很好吃,細膩,口感特別好,雖然價格有點貴,但食客趨之若鶩,凡進了飯店的都要點這道菜。鄭元寶一打聽,才知道它叫五花牛肉,是從外國進口的,這種牛叫和牛。他這一吃,就吃出了商機。一打聽,海南早有人養這種牛,有的已經發了大財。於是,他也想碰碰運氣,決定也養和牛。有人發羊財,有人發豬財,我怎麼不能發牛財?和氣生財嘛!後來,他就投資養起了和牛,而且把養牛基地選在了海南。“海南和牛”,也叫“海南黑牛”,是中國肉牛新品種,以海南黃牛為母本,以優質肉牛為父本,通過人工授精技術,經過兩年雜交繁育才取得成功。“海南和牛”有多個優點:生長速度快,是本地黃牛的2倍;肉質好,目前每斤肉最低可賣100元,最高可賣700元,產品供不應求;同時,耐熱、耐粗飼、抗逆性強,非常適合海南的生態環境。幾年後,他就發了財,從牛身上賺到了大把大把的票子,成了聞名遐邇的“牛大王”。

一路高速,車很快就到了海南。早已接過趙進科電話的鄭元寶,迎接在高速路口。趙進科是個副局級幹部,坐的車不過是二十多萬元的帕薩特,而鄭元寶坐的車是幾百萬元的路虎。不是有錢了,忘本了,可以揮金如土了,而這是他當老板的一種“派”。當官的派頭在前呼後擁,威風八麵;老板的派頭在珠光寶氣,財大氣粗。車是鄭元寶身份的體現,財富的象征,地位的標誌。市場經濟,金錢社會,鑽進錢眼裏的世俗人們總是用“錢眼”來衡量一切。家產萬貫了,如果還坐個幾萬塊錢的車,人們不但不會說他節儉,有平民情結,而且會笑話他土老帽、摳門,譏笑他不會有大手筆,進而影響他的生意。以貌取人,趨炎附勢,永遠是人性最真實的成分。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的鄭元寶不可能不知道怎樣去為自己提高人氣指數、增加與對手抗衡的砝碼。

搗拳、握手、擁抱、寒暄、大笑,這是多年不見的朋友的見麵禮。趙進科和鄭元寶見了麵,如此這般以後,一前一後鑽進了那輛路虎車,然後,絕塵而去。一路上,兩個多年不見的同窗好友敘著大學時代的逸聞趣事,感歎著時間飛逝、人生苦短,彼此關心著身體健康、家庭幸福、事業發達、官運亨通。趙進科用不無羨慕的口吻感喟道:“還是當老板好哇,幹自己的事兒,沒人管,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自由,出展。哪像我們這些機關裏的人,官不大,事兒不少,還要受氣。”

鄭元寶還如“恰同學少年”時那樣,哈哈一笑,玩笑了一句:“你這家夥,發福了,肚裏都是民脂民膏吧?”然後深有體會地說:“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當官不好?不好,咋還有那麼多人把頭削尖了往官場裏鑽?想當年,我也是一腔熱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惜啊,本人無意官場,也不是當官的料兒,隻好跟官場拜拜、離官場八丈遠了。其實,我也離不開官場。經過這麼多年打拚,我才真正體會到,任何人任何事,想不沾官場的邊兒是不可能的。就說做生意,能發大財的還是官商一體。當然,不是指官商勾結、警匪一家。有當官的做保護傘照著,生意才能紅火嘛!我說局長大人,你就知足吧,珍惜吧,別身在福中不知福、這山望著那山高。人活著都不容易,好好活才是根本。”說吧,拍拍趙進科的肩膀,說:“好好為自己活一把吧!”

“為自己好好活著”並不是一句自私自利的話。過去強調“要鬥私批修”,其實,再鬥,“私”也不倒、不臭。人都有私心,隻是大與小的區別。有的人利欲熏心,唯利是圖,有的人大公無私,公而忘私。人的本性決定了,人都是自私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無利不早起嘛!關鍵在於如何把握公與私、小我與大我的問題。我為人人,人人才能為我。先後順序不能顛倒。趙進科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人,他對鄭元寶的話也是認可的。自己在官場上混,不也是為了混得有出息,混成個人上人嘛!做官,經商,殊途同歸。雖然商場如戰場,險象環生,但是,官場也好不到哪裏,從某種角度講,比商場更險惡。趙進科不想跟鄭元寶談論官場,把話題轉到養牛上,打趣地說:“牛總,不,是種牛,嘿嘿,哪天官場失意了,我來跟你打工行嗎?我也是放牛娃出生啊!艾山縣被陸高生弄成了養牛大縣呢!我給你打工,學點科學養牛法,好回去辦養牛場,發牛財。”

鄭元寶望著趙進科,開玩笑地說:“給我打工?不怕委屈了你?也行,我把牛也分外處呀科呀,也任命處長科長,你就當牛司令。”說罷,哈哈一笑,又說到:“還是當你經責局的官吧,我怕你把我的牛都領導成了鉤心鬥角、弄虛作假的主。要知道,黑牛的牛肉可是幾百塊錢一斤,不能摻水,讓它少長肉。”

“你真傻,豬有注水豬,雞有注水雞,難道牛就不能注水?水能增加分量,多賣錢。”趙進科風趣地說,“其實,你的話有道理,官場就是一個大大的牧場,官場中人扮演著牛呀羊呀等不同的角色,被大官放牧著。牧與被牧,都是一種活法。”

鄭元寶歎道:“是啊,我們都是上帝的小貓小狗,都在上帝的嗬護下活著!那麼多小貓小狗,上帝不可能照顧過來,照顧不到的,活得就不如意。所以,一方麵我們得爭寵,另一方麵我們得奮鬥。”

趙進科開玩笑說:“老同學言之有理!當今一句流行語不是這樣說嘛,‘和人接觸的時間越長,我就越喜歡狗。狗永遠是狗,人有時不是人!’這話聽著不順耳,卻是至理名言。”

4.

一路走一路聊一路感慨,不知不覺就到了鄭元寶的牧場。這是一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天然牧場,拿騰格爾的歌說,這裏就是天堂。天堂裏的牛自然是神牛。黑牛都散養著,在草地裏自由自在地啃食著。所以,牛得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肉就長得天然綠色,食之可口。趙進科看著青青的牧場,心想,人也多麼希望有這樣的牧場啊,放牧自己的身心。可惜,現在的自然環境糟糕得很,哪裏能呼吸到一口新鮮空氣?自然環境惡化了,但至少每個人要有這樣的“心靈莊園”,淨化自己的心靈。

在鄭元寶的引領下,趙進科參觀了牛場,也觀看了牛肉加工車間。之後,就是品嚐鄭元寶精心為趙進科準備的“全牛宴”。世上有燉仔雞,燒仔鵝,烤乳鴿,烤乳豬,烤乳羊,烤乳駱駝,當然也有烤乳牛。不過,那太殘忍,鄭元寶這個“老牛頭”愛牛如子,隻拿自然長成的成年牛讓食客們以飽口福,盡管乳牛有更大的利潤空間,可啞巴牲口也有性命,沒“長大成人”就讓它死去太不人道了。在農村,過年殺雞的時候,往往會念叨這樣的話,“雞雞你莫怪,你是客的一碗菜,今年早點去,明年早點來。”這是對雞的亡靈的超度。鄭元寶在殺牛時是不是舉行過這樣的儀式趙進科不知道,但趙進科能感覺到,鄭元寶有慈悲的胸懷,對他的牛是當神敬的,正如商人把顧客當上帝、公仆把百姓當父母一樣。當然,鄭元寶跟奸商、官老爺還不一樣,他們是“口頭革命派”,是在糊弄、忽悠人,而鄭元寶是實實在在地把牛當他的寶貝“兒子”,正如作家把自己的作品當兒子一樣。

從牛舌、牛腩、牛仔骨、牛肚到尾龍扒、牛尾、牛蹄筋,趙進科津津有味地品嚐著“一條牛”。當鄭元寶把一塊牛鞭夾給趙進科,並開玩笑說“吃啥補啥,這個比六味地黃丸管用,中年人需要多吃”時,趙進科猛然間想到了前幾年他從外地給傅登魁局長弄的獅虎獸鞭。中國的男人似乎都腎虧,尤其是當官的,身子都虛,都得好好補一補,食補勝於藥補。偉哥雖好,對人體卻有害,治標不治本。於是,男人們對動物鞭、植物偉哥黃秋葵之類的東西都很感興趣,希望它們能真正地補腎壯陽。正因為此,一些一心想往上爬的人就生法淘來這些“寶貝疙瘩”獻給領導。和牛是優質的牛,它的鞭也一定“神通廣大”、“鞭辟入裏”,若弄它幾根,定能讓得之者如獲至寶、欣喜無比。趙進科邊滿口生香地嚼著,邊試探著問:“這玩意兒能不能給我弄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