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不可耐。”蘇茜嘴上罵著,卻真真切切的笑了,從小被灌輸著為人處世就是一場戰役的她,似乎是第一次碰見這麼一個耿直的家夥。
“就當我俗不可耐吧,這樣才能活的輕鬆一點。”徐饒那一直挺直的腰杆在這一刻似乎稍稍彎了下去,麵對眼前他所觸摸不到的東西,臉上的無力漸漸變的自然起來。
生活累,一小半來源於生活本來如此,一大半來源於攀比。
蘇茜微微笑了笑,也不再說下去,兩人似乎就這樣伴隨著這長椅慢慢衰老下去,往往衰老的心要比衰老的人還要無可救藥。
“你是我的女朋友,對吧?”徐饒非常愣頭青的問了這麼一句,像是玩笑,又像是潦倒多年間的真心話,或許這輩子他也沒有這樣一個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麵對一個這樣一個女人。
蘇茜有些錯愕,片刻後點了點頭,這一次是真笑了,這是一個讓徐饒畢生難忘的笑容,美的一發不可收拾,這是一朵獨為徐饒這一棵野草所展現的水仙花。
笑過後,她起身。
“我還能夠見到你嗎?”徐饒在她的背後說著,看著這個讓人忍不住擁抱上去的背影,但估摸著這偌大的世間,也隻有一個人會有這種福分。
“我也不知道。”她說著,聲音突然堅韌了幾分,或許這本來就是一場成人世界的過家家,雖然大多人迫切的希望這是現實,但現實要是本該如此的話,這個世間也就沒有這麼多這麼多的苦難了。
這一株水仙就這樣離開了這一棵野草的世界。
曉月湖的另一邊,有著一輛早早停著的白色寶馬X6,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相貌平平眼神卻有著恐怖的男人靠車吐著眼圈,留下了一地的煙頭。
“都談完了?”男人踩滅煙頭道。
這個姍姍來遲的女人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上了車。
男人利落發動X6離開,一騎絕塵一般。
“確定不是害了這個小保安?”男人開著車,如同自言自語一般說著。
“不確定。”蘇茜很耿直的回答道,她知道她的一時腦熱可能對徐饒這個經不起什麼風浪的小人物造成什麼影響,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或許也隻有這樣能夠讓無比遙遠的兩人的距離拉近一分。
“要不要派幾個人盯著?那個從小就沒有吃過氣的小狗崽子,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非來。”開車的男人表情平靜無比的說著。
“不需要,那家夥再喪心病狂,也有一個限度。”蘇茜揉了揉太陽穴道。
男人欲言又止的又要說些什麼,但又把話都憋了回去。
飛馳而過的寶馬X5所經過的一個小巷,黑暗的巷中坐著一個黑影,顫顫巍巍。
一封跨越了多個省份信傳遞到一個長相粗糙打扮更加粗糙的男人手中,男人那雙黑漆漆的手攥著這一張紙,肩膀不停的顫抖著,慢慢從正要能夠看到北京夜景的地方坐下,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地步,男人抽泣著,一隻手緊緊攥著這一封信,另一隻手又是那麼的小心翼翼,生怕這封信髒了皺了。
最後這個渾身顫抖的男人費了巨大的功夫從兜中掏出一盒煙,費了九牛二虎從煙盒中彈出那個打火機,把這封原本需要好好護著一輩子的信點燃,一直到這紙在手中燃燒成了灰,這個男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一點也感覺不到這股熾熱感,甚至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麅子深深低著頭,謹防著臉上滾燙的東西落下。
抱著兩瓶啤酒的肥貓小跑過來,那肥肥胖胖的臉上似乎還有著淤青,顯然是最近這兩人的勾當吹了,但拋開這些假的不說,此刻兩人兜中也隻剩下了買兩瓶啤酒的錢。
肥貓雖然一副可悲相,但大大咧咧的把啤酒遞到麅子身前,雖然肚子早餓的咕咕叫,卻一臉歡喜的咬開啤酒,咕咚咕咚的灌上兩口,一臉的痛快呼出一口氣,很沒有野心的模樣,一臉的滿足感,似乎一瓶啤酒就夠收買他的了。
一瓶啤酒灌下,肥貓才注意到陰晴不定的麅子,還有那瓶沒有動的酒。
“二叔,怎麼了。”肥貓小聲說著,雖然名義上他得喊麅子一聲二叔,但實際年齡肥貓要比麅子大上大三歲,但自大小時候在寨子裏,肥貓就一直跟在這個麅子身後,在肥貓心中,這個小自己三歲的二叔是無所不能的,是第一個踏出寨子的猛人,是人人戳脊梁骨的野犢子,似乎從這個二叔身上,肥貓能夠看到別於那個寨子不一樣的天。
麅子深深低著頭沒有動那瓶酒,也沒有看肥貓,身體在不由的顫抖著。
良久,除了肥貓以外,似乎這座城市也跟著靜了下來。
“老肥,我娘死了。”麅子慢慢抬起頭,那張有些蒼白的小人物臉上多了幾絲小人物不該有的細膩情緒,這是這個來到北京的混子第一次露出這種神情,就像是一隻看著崽子被生吞活剝的狼一般,沒有那到一定境界的狠毒,隻有滿臉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