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你爹爹報仇?報甚麼仇?”
華麗有些吃驚,推開嘴旁盛粥的勺子。
“我遇上江知命,把他殺了。”
陳樂荷仍說得風輕雲淡,似是走路時踩死一隻螞蟻一般。她心想,應當是死了罷,刀子刺進去,淌了那麼多血,大約是活不成的。
“什麼?你。。。咳咳咳。。。”
華麗竟是掙紮坐起來,卻又劇烈咳嗽不停。
“你,你當真把小虎殺了?”
見女兒點點頭,華麗頹然躺下,望著屋梁,沉默無語。半晌才淒然道:
“真是造孽啊。”
那時為了保全她們母女,才編了謊話,真要追究起來,江知命頂多算是失手害了陳飛槐性命,而陳飛槐謀殺的罪名卻是板上釘釘。
江知命與陳樂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女兒的心思她豈會不知,本以為這輩子大約不會再與江家人有甚麼聯係,是以她並沒有把真相告訴女兒,也好斷了她的念想。
可這兩年來,瞧著女兒時常暗自歎氣,不似旁人家孩子那般,讓華麗有些後悔,猶豫是否該把真相告訴女兒。
而此時,兩個孩子間竟發生了這等事兒,卻是任誰也想不到,任誰也不想見到。
她了解自家女兒,愈是表麵淡然,心中愈是傷的厲害,恐怕會為此事折磨一輩子。然而此時告訴她真相又如何,恐怕會讓她傷上加傷。
可是瞧著女兒,她又更加心疼,感覺對不起女兒,正是因為自己沒有讓女兒知曉真相,才造成此番結果,難道不應該讓她知曉真相麼?好歹不讓她生活在仇恨中罷。
華麗心中糾結,更是自責。最終,她決定說出真相,於是坐起身,抓住女兒雙臂,一股腦兒倒出來:
“小荷,娘對不住你。”
“其實,那日小虎來咱們家,並不是為了提親,你爹爹也並非被他故意殺死,而是...”
華麗緩緩把實情告訴女兒,包括爹爹如何害了江知命娘親性命也如實說出。
“閨女,都怪娘親,娘親不該一直瞞著你...”
華麗說著亦是流下淚來,卻看得女兒麵無表情,兩眼變得空洞,心中愈加擔心女兒承受不住。
“閨女,你說話呀,你罵娘親、打娘親也行啊。”
“你可別嚇娘親。”
陳樂荷眼珠子動了一下,終於有了反應。
“嗬,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
她站起身,踉蹌著出了門,笑的聲嘶力竭。
盛著熱粥的碗掉在地上,碎成幾瓣。
華麗伏在床上,哭得稀裏嘩啦,口中不住發出“娘親對不住你,娘親對不住你...”的聲音。忽的,她抬起頭,望著前方,病態的臉上煥發出光彩,抬起手,似是要抓住前方的甚麼東西。
“夫君,我來陪你了。”
華麗緩緩躺下,臉上竟是露出笑意。
有的人解脫了,有的人卻要一輩子受煎熬。
***
徐州城,已靠近東山省,愈往北,民風愈加豪爽。
今日徐州城甚是熱鬧,應當說徐州城南門口甚是熱鬧。就在官道邊上,烏壓壓圍了大片人,有普通百姓,也有提著兵器的江湖好漢;有步履蹣跚的老頭,也有追逐打鬧的孩童,還有三五成群的婦人在不遠處嘰嘰喳喳。
最樂嗬的便是擺攤的商販與靠手藝吃飯的妙手空空兒。
男子漢們擠在最前頭,在這太平日子裏,能夠有不太平的熱鬧事兒供大家夥觀賞,可是千載難逢。
咱們走江湖的更加不能錯過,隻因這人群之中的一片空地上,立著兩人,而那其中一人正是徐州城一帶有名的高手,外號“金瓜瓜”的張大仁。
“金瓜瓜”這個外號或許有些滑稽,那兩隻金瓜卻沒有人敢小覷。兩隻金瓜被張大仁喚作“金瓜霹靂錘”,通體鎏金,甚是威風。雖不似那“天下第一條好漢”李元霸的霹靂錘一隻便一百單八斤,隻是打了個對折而已。若是讓那五十四斤重的金瓜砸在身上,當場便要頭破血流腦花全開。
兩隻如麵盆般大小的金瓜拎在身長隻有五尺的張大仁手裏,卻有些不甚相襯,再加上他雖年過四十,卻長了一副少年麵相,才得了“金瓜瓜”這滑稽的外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