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蛋痛(1 / 1)

我的父母是黃楊縣人民醫院的醫生。

我媽有個綽號叫“惡魔護士長”。

我閨蜜霍懿婷見過她之後,說:“靠,原來惡魔是指長相。”

我告訴她,我爸也有個外號,叫“縣醫院唐國強。”

唐國強她不熟,她認真地端詳過我的臉,然後很肯定地說:“你記錯了!應該是‘縣醫院王寶強’。”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她邂逅了我的父親,之後她說:“我要做你的小媽,你不要介意。”

我連忙表態:“小媽!”

我更希望她是我的親媽,那樣就不用長得這麼像我媽。

我是在鄉下的奶奶家長大的,出生一個月後,我就被送到了鄉下。

我的奶奶古道熱腸,特喜麻將。每天要麼在“東家長西家短”裏日理萬機,要麼就是在麻將桌上殺四方。一天忙得焦頭爛額,卻也不亦樂乎。

我爺爺上廳堂,下廚房,忙裏忙外,隻好把我當男孩子放養。

我媽重男輕女,隻關心養在身邊的我弟弟,對我不聞不問。她很少返鄉,每一次回來,必然要打我一次狼哭鬼嚎,才會收場。

我爸逐漸變成了縣上的名醫,每天要麼是在給病人看病,要麼就是在去給病人看病的路上。

自生自滅的我,倒是快活地茁壯成長。

直到初三畢業的那個夏天,我領著一群丫頭片子要辦養雞廠的時候,爺爺才發現我不念書了。

村子裏沒有高中,這可急壞了他。爺爺不認字,可偏覺得讀書人高人一等,找到我爸,堅決讓我回縣城讀書。

我不從,我奶奶從麻將桌旁跳下來,找了根麻繩,再尋了把菜刀,嘴裏一邊啃著西紅柿,一邊問我,是上吊死呢還是抹脖子?我說我吊死算了,她二說不說,自己去上吊了……

之後我就回城了。

二年沒見過我的媽媽,打量一下我,跟弟弟說她想死了的心都有。

我爸倒樂嗬嗬地領我到處顯擺,直到他的一個同事建議,要不要查個激素,看看是不是雙性同體的時候,他憤怒地衝進了商場,給我買了一堆化妝品、裙子、發夾;從此我媽拿個棍子,天天教我女孩應有的樣子。

之後找人、花錢,把我送進了縣裏最好的中學,盡管學校都已經開學一個月了。

第一天上學,原本老爸是準備送我來的。可有個危重病人要手術,早晨五點,我媽和他就去醫院了。臨走,我媽挑了件連衣裙給我,讓我自己去。

自己去,我不怕。換上她們給我準備的衣服,打扮,可怎麼樣都別扭。我弟弟一邊背書包一邊看著我說:“姐,你衣服像偷來的,你像男扮女妝。“

索性換上最舒適的長衣長褲,我自己找學校、找校長。

校長找班主任,一個感覺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小丫頭。

她忙著去上課,把我推到一個老頭身邊,甜甜地說:”胡老師,這是我班新轉來的學生,您順便幫我帶班上去,給安排一下座位,好不好?我要去上課,來不及了。”

她還吐了一下舌頭,軟糯地強調一下,“她叫張丹彤,張——丹——彤,啊!”

老頭笑眯眯地點了頭,我趕緊挺了挺小胸脯,剛要開口問老師好,老頭已順手把坩堝、酒精燈、教案等東西一股腦塞給我,然後空著手,施施然地在前邊走了……

我這個小丫鬟兒,緊跟著他,進了高一(四)班,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往講台上放。

老頭衝著下邊的學生開口了:“賞(上)課了。則死(這是)你班的新同學,叫張——蛋兒(丹)——痛兒(彤)!”

聽完這個重音的“痛”,我心痛。

哄笑聲中,老頭對我說:“那後邊兒有倆孔(空)桌,你隨便兒去坐吧。”

初瞄一眼,第三和第四組的最後一排,分別有二個空位,每個空位旁的同桌都是男生。

邊走過去,邊再探,左邊第三組的男生,髒!臉上有含苞的粉刺,還有黝黑的衣領。所以,我決定,就第四組了,第四組的男生斯文幹淨,麵相不錯。

剛放下書包,那個男生彎著腰,斜昂著頭,用一種我看著特別不舒服的姿勢,翻著“大牛眼睛”,惡劣地,低低地說:“別坐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