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兒雖然不認生,但平日同雲伯玩耍的久了,到底比魏老頭兒親近許多,伸出小胖手就要抱抱。
可是,魏老頭兒堵了一口氣,偏偏抱了他躲遠,氣得雲伯吹胡子瞪眼睛,一時間兩個老頭兒一個娃娃,成了院子裏最熱鬧的風景。
丁薇不知自家兒子成了香餑餑,待得做好了午飯就喊著雲影幫忙,把飯桌設在了院角的大樹下。當初蓋院子的時候,移栽了兩株桂樹和柿子樹,這時節已是退了冬日的蕭瑟頹廢,換上碧綠的新衣,亭亭玉立站在日陽下。細碎的陽光從葉片縫隙間落下來,斑駁又生動。
程娘子帶了大娃和二娃去廚下吃飯,雲影和風九幫忙盛飯布菜。飯桌上,於是就剩了公治明和魏老頭兒。原本丁薇也不肯上桌兒,但一來兒子拘在魏老頭兒懷裏不肯出來,二來她平日陪著公治明同桌而是也成了習慣,於是猶豫了那麼一瞬,也沒那麼矯情就坐了下來。
老老小小團團圍坐,吹著暖暖的微風,吃著可口的飯菜,都覺愜意又安心。
別人還罷了,但是魏老頭兒常年在外奔波,如今年歲老了,難免會想到養老之事。這會兒懷裏抱著軟軟的胖小子,看著忙碌為他夾菜的女娃子,免不得就有些貪心。再想起年輕時候的那點兒往事,心裏就更是酸澀了。
丁薇聽得老爺子輕輕歎氣,還以為吃食不合他口味就道,“魏伯,可是飯菜清淡了,您吃著不舒坦?我們少爺不良於行,不好吃太多大魚大肉,我常做清淡飯食習慣了,一時倒忘了問問您老人家。這樣吧,晚上我做一道荷葉雞給您嚐個新鮮。好不好?”
魏伯聽得心暖,笑著點頭,“成,老頭兒子我還真是一日不吃肉就渾身沒力氣。”
這般閑話兒了幾句,眾人吃飽喝足,飯桌兒也就撤了下去。待得飯後,老爺子回房去補午覺,丁薇就喊風九搬了輪椅出來,推著公治明繞著院子慢慢散步消食。
安哥兒趴在雲影懷裏,不知為何鬧著要娘親抱,丁薇無法,剛要風九來接手,公治明卻是示意雲影把安哥兒送了過來。
初夏的午後,微風送來田野裏鳥雀的鳴叫,村裏人家的雞飛狗跳,拉犁老牛的長哞。女子推著輪椅,男子安坐抱著孩子,三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靜靜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
“辛苦你了。”公治明想說些什麼,出口時候卻隻能是這樣一句。
丁薇猜得他是指魏伯一事,於是搖頭笑道,“不辛苦,天下的老人家都不容易,路上遇到也要幫扶照料一把,更何況魏伯還要幫你解毒,待他老人家周到一些是應該的。”
公治明低頭去看懷裏眯著眼睛昏昏欲睡的孩兒,藏下了不能出口的半句,“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所謂荷葉雞的做法很多,但丁薇家裏老娘最喜歡的就是蘊珠,也就是在雞肚子裏裝上糯米和香菇肉粒,然後縫好包在荷葉裏蒸。
待得端上飯桌兒時候,輕輕扯下縫合的細線,雞肚子裏溢出的香氣,簡直能饞的神仙下凡。
一粒粒糯米吸足了雞肉的油,香菇的鮮,豬肉的鮮,各個飽滿又晶瑩剔透,舀上一勺子送進嘴裏,勝卻人間一切美味。
魏老頭兒果然吃的是心滿意足,見得丁薇把最後一勺子糯米送進公治明的碗裏,他的眼神簡直可以用幽怨來形容。
雲伯難得一起同桌兒同食,見他這個模樣就嘴巴癢癢,挑釁道,“丁姑娘,上次做的那個糯米排骨也是難得的美味,記得什麼時候再做一次,讓某些沒見過世麵的野人長長見識。”
果然,魏老頭兒立刻火冒三丈,“你說誰沒見過世麵呢,哼,老子吃的珍奇美味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吃過五百年的人參嗎,你吃過天山紅河果嗎,你吃…”
“哼,我是沒吃過。但你也沒吃過素燒鵝,白斬雞,夫妻肺片…”
兩個老頭兒就像多年未見的冤家,吃飽喝的就又吵起了架。
丁薇無法,趕緊岔話兒,“哎呀,魏伯,你看看我這荷葉雞的肚子,可是用針線縫上的。您老人家平日可見到過這樣的治傷的?若是有人被刀割了口子,這麼用針線縫合在一處,再灑上傷藥,是不是好的更快?”
“呃?”魏老頭兒正抖擻精神,準備口水大戰,突然聽丁薇這麼說就下意識望向被掏空的雞肚子,那用於縫合的線頭兒還垂在雞腿上,他伸手就揪了起來,嚷道,“哎呀,我怎麼沒想到?還能縫起來,縫起來!丫頭,你是怎麼想到這一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