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明也不說話,坐在桌前指了指茶碗。那公主下意識挽了袖子就開始洗茶碗,倒茶,末了雙手捧到公治明跟前。
公治明眼底閃過一抹異色,抬手拿了茶碗在手裏轉動,卻是沒喝半點兒。結果,這三公主見此,臉色卻是更白了。
公治明不說話,也沒人膽敢開口。就這般一室靜默,空氣都仿似凍結了。正這樣的時候,雲影突然跑來報信兒。
“皇上,我們主子突然頭疼,請您快回去看看吧。”
“哦,是嗎?”公治明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旁人看不到,隻以為皇上同語氣裏表現的一般焦急。但雲影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於是怔然不知所措,轉而惱怒望向那鐵勒公主,結果半晌兒也沒看出有什麼出奇之處,於是越發惱怒了。
難道這麼一個相貌平平,老鼠一樣卑微的勞什子公主,就勾得主上連聽說自家姑娘病了都厭煩嗎?
公治明站起身,難得扶了那公主坐好,溫柔囑咐道,“你安心住下,過幾日,朕再來看你。”
說罷,他就抬腳走了出去,留下那仿似嚇傻了的公主,還有暗地裏探頭探腦,興奮不已的宮女太監們。
雲影狠狠瞪了眾人一眼,想了想到底壯著膽子上了禦輦,跪在腳踏上。她想冒死諫言,但不等開口,卻聽公治明低聲問道,“你們姑娘發病,是誰第一個傳出來的?還是你親眼所見?”
雲影聽得疑惑,但也不敢隱瞞,照實稟告道,“雲丫伺候主子閑走,她第一個喊了主子不舒坦。奴婢聽了就趕緊過來稟報了…”
說到最後,她也是有些心虛。不論怎麼說,她都是藏了私心,聽得皇上來了鐵勒公主這裏,正巧主子又頭疼,就趕緊跑來攪局了。
“是這樣啊,”公治明的聲音裏有三分了然,七分說不清的意味,聽得雲影更是一頭霧水,但她也不敢再問。
許是知道皇上心急,禦輦比來時快了很多,幾乎小半個時辰就回到了永福宮。
當歸幾個正焦急等在廊簷下,一見主子到了,都是迎上來見禮。公治明擺擺手,大步進了寢殿,隻見“丁薇”臉色慘白,頭上頂了個濕布巾躺在軟榻上,而雲丫守在一旁抹眼淚。
“怎麼突然就頭疼了?”公治明一邊惱怒發問,一邊坐到了軟榻旁的圓凳上,“可是看過太醫了?”
雲丫眼裏閃過一抹驚色,卻是哽咽著回答,“主子不讓請太醫,這頭疼也是老毛病了。許是主子落水碰了頭,自從奴婢見了主子,主子就常因為什麼事情想不起來而頭疼。
方才本來主子在院裏走動,路過灶間,嗅到小青做糖醋魚,就說起菜方。奴婢本來還很歡喜主子想起前事了,結果沒說兩句主子就又想不起來了,頭疼得倒在地上。嗚嗚,主子又偏偏是個倔脾氣,越頭疼越要想,最後就…嗚嗚。”
公治明氣得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嗬斥當歸幾個,“不過是個菜方,你們主子想不起來,就不會立時背給她聽。難道還要保密,眼看著你們主子頭疼?”
當歸幾個很少見主上如此惱怒,嚇了立刻就跪了下來。雲影也是趕緊保證道,“皇上恕罪,以後奴婢們一定不讓姑娘再這般頭疼。”
公治明的神色這才勉強緩和了一些,轉而又低聲安慰閉目歇息的“丁薇”,“以後有什麼不懂,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她們。若是你能早日想起一些舊事,就最好不過了。安哥兒還等著你同他一起踢球,我還等你一起去周遊天下。”
可惜,無論他怎麼說,“丁薇”都不曾睜開眼睛。
公治明歎氣,悄悄攔阻想要上前勸慰的雲丫,末了起身慢慢走了出去。留下當歸幾個,趕緊小聲同雲丫說道,“我這就去問小青,趕緊把菜方子寫下來,你一會兒讀給主子聽。萬一主子想起來,再頭疼,我們可都不用活了。”
雲丫趕緊點頭,“那姐姐就趕緊張羅吧,主子這裏我伺候著。”
當歸幾個趕緊下去張羅了,根本就沒看見身後的雲丫,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
公治明揮退了禦輦,慢慢走回光明殿,眼見安哥兒同二娃正繞著那些海南運回的香蕉樹在捉迷藏,於是就走進去摘了一根香蕉,慢慢剝皮吃了起來。好半晌,香蕉吃完,他也冷笑低語道,“習慣伺候茶水的公主,想不起來菜方子就頭疼的皇後,真是可笑!”
雲影本以為主子不會有吩咐了,正要退下去就聽了這麼一句。但不等她琢磨,公治明就發了話,“傳信下去,讓尉遲悔繼續搜查運河兩岸。另外,風字組輪換,看緊雲丫!”
“啊!”雲影愣了好半晌,下意識反駁了一句,“難道不是該看緊儲秀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