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卻看得歎了氣,好似河麵上倒映出的,滿滿都是那個人的模樣。
冷厲的,溫柔的,皺著眉頭的,無奈寵溺的…
隻是不知,這樣的月色下,他的懷裏抱著誰?
前艙窗口,秦睿半倚在錦墊上喝著湯藥。秦全神色裏,一半興奮一半猶豫,好不容易等著主子喝了藥,就小心翼翼問道,“主子,皇宮裏若是知道咱們走了,怕是…”
秦睿冷冷一笑,抬手抹去嘴角的藥汁兒,這才應道,“隻要我的命在,你也活著,大越還有什麼值得留戀?天下之大,我們盡皆去得!”
秦全聞言,想起這些年主仆兩個相依為命,也是紅了眼眶。
“那人怕是還以為主子不知道真相呢,隻要主子解了毒,他就再沒辦法了!”
秦睿眼裏也是悲喜參半,“什麼王爺至尊,什麼疼愛如子,不過是個笑話罷了。待我解了毒,尋到血脈根基,我一定要回來討還公道!”
“主子,一定帶上奴才,奴才要給娘親報仇!”
不說主仆兩個如何感慨離開傷心之地,隻說東昊京都裏,光明殿前,公治明同樣在對月興歎。
記得當初住在雲家小院的時候,他因為半癱,很少出門,偶爾月圓之夜,丁薇挺著肚子,推著輪椅陪他在院子裏轉悠。夜蟲啾啾,月色明亮,院子角落的夜來香幽幽。偶爾她的汗珠會低落在他脖頸裏,也一點點捂熱了他冰冷麻木的心。許是就從那時候開始的吧,他開始覺得同這個女子一輩子,這般靜靜看著世間美景到老,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可惜,美好日子剛剛開始,他就把她弄丟了…
“少爺,少爺!”
雲伯遠遠從台階下爬上來,累得氣喘籲籲,不知因為何事心急,連改口都忘記了,又喚起了“少爺”。
公治明收回思緒,墨眉微皺,不知為何心頭隱隱有些悸動,“雲伯,可是哪裏來消息了?”
“信啊!”雲伯雙手扶了膝蓋,喘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黔州鋪子送了信來。”
公治明眼裏閃過一抹失望之色,微微歎了氣。當初丁薇為了給娘子軍們尋個退路,也是廣開財路,各個州府都開了鋪子,如今已是到了收獲的時候,各個鋪子都在盈利,加者海南運回的那些新奇水果和物件兒,每月送來賬冊上的數額,甚至都讓他吃驚。
今日想必,又是黔州送了賬冊銀票,或者是娘子軍給安哥兒搜集的一些小玩意吧。
“賬冊和信件都給雲影吧,別的送去偏殿,明日安哥兒醒了再告訴他。”
“不是啊,”雲伯終於緩了過來,聽得這話就急了,但終於還知道背人耳目,壓低聲音嚷道,“主子啊,這信好像有些說道,老奴瞧著,瞧著像是丁姑娘寫的!”
“什麼!”公治明雙眸瞬間亮得怕人,一把扯過信就大步進了屋。
雲伯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眼見親衛們都站得十步開外,應該聽不到方才的話,這才放了心,趕緊進屋關了門。
結果一扭身,就見公治明雙手伏在檀木方桌邊,身形搖搖欲墜。
老爺子嚇了一跳,趕緊奔了過去,驚道,“少爺,你這是怎麼了?”
“雲伯…薇兒終於有消息了!”公治明極力仰頭,但眼淚卻依舊從眼眶裏泉水般湧出來,順著脖子,灌進衣領…
誰言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幾十個日夜的尋找,傾國之力交換,又乍然發現被騙的惱怒,失去的恐懼同生還的盼望,每日都像螞蟻一樣,一點點啃食他的心。若不是還有孩兒,若不是還存了那麼一絲的希望,他甚至想拋下一切,就那麼去滿天下的找,哪怕是碧落黃泉。
如今終於…終於有消息了!
昏黃的燭光照在雪白的信紙上,隻有幾個字,卻分外熟悉。他心愛的小女子還活著,果然還活著!
雲伯多少年也沒見過主子流淚,嚇得有些手足無措,但這會兒瞧見信紙卻也喜得掉了眼淚。
先前雲影就同他簡單透露過幾句,風火山林四組在忙些什麼,他也知道一些,所以方才一聽說黔州送信的人說,這是有人送到鋪子裏的,第二重信封又是寫的丁姑娘的名字就覺得蹊蹺。
原來,居然是丁姑娘給主子寫的信!
再想想旁邊永福宮裏那位因為斷了手筋,回來之後再沒寫過一個字的“假貨”,老爺子忍不住咬牙。從來都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總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日。(終於碼完了,困得撞牆,不檢查錯字了,抱歉,晚安,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