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洗三宴,眾人吃的很熱鬧,別人還罷了,那孫婆子同莊戶們卻是喜得有些過了。先前坐在桌前,半晌沒有動筷子,後來呂氏親自來勸,他們才甩開筷子吃得分卷殘雲一般。
待得散席,不說莊戶們回家如何同婆娘或者兒孫們吹噓主家如何禮遇,飯菜如何美味,隻說那孫婆子見人就誇讚皇後是如何平易近人,她吃了皇後親手做的菜,沾了大福氣。
這般消息傳出去,當真還有更多人請她去接生收生,當然這是後話了。
秋風一日涼似一日的時候,楚家兄弟載著秦睿主仆再次起航踏上了返回泉州的歸程。丁薇不好經常出宮,就讓雲影幫忙送了秦睿一隻包裹,包了一本她新抄錄的版本詩集,還有幾瓶傷藥和解毒丸。至於衣食之類,熱心的呂氏早就給準備好了,輪不到她費心。
秦睿帶著背了大包裹的秦全,站在船頭,遠遠望著遠處影影綽綽的京都,神色複雜難言。
來的時候,他們主仆赤手空拳,走的時候卻行囊滿滿,裝的是吃用之物,卻也不隻是吃用之物,分外沉重…
丁薇倒是自覺輕鬆許多,養在丁家西跨院的桃花,也被扔進藥湯裏煮了幾次,吐出一團白白的棉絮一樣蟲子,末了就哭哭啼啼被人帶走了。至於怎麼回大越,水路還是陸路,就不需要關心了。
而公治明也更忙碌了,若是按照以往的氣候推測,再有倆月就要落雪,到時候再進草原就太艱難了。
好在,東昊大軍如今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偏偏鐵勒那點兒殘兵敗將又因為兩個王子內訌,互相殺得沒剩幾個了。
若是一切順利,隻要一個月就能結束戰事,當真能趕在丁薇穿夾襖前趕回來。
但即便再順利,戰事總是戰事,不是過家家酒,一個不小心就要流血,就有人喪命。
丁薇到底還是免不得擔心,但“大爆竹”也做了出來,她這個弱女子也實在沒什麼能幫忙的了。
於是,她隻剩了懶散的躺在院子裏曬太陽。古嬤嬤在武侯府一輩子,見慣了出征,怎麼會猜不到主子心思,於是就上前勸道,“主子,您這般可是不成。將門的女眷可沒有這麼軟弱的。男人出征在外,女人在家要照管產業,教導兒女,聯絡親朋。這樣男人在外才能放心拚殺,待得得勝歸來,一家團圓。”
丁薇也覺自己有些軟弱,沒等公治明出征就先弱了膽氣。可是,上戰場的是她的夫君,是她兒子的爹,不是別人,她怎麼能不擔心?
“嬤嬤,這些我都懂。但我就是忍不住多想!”
“那就忙起來,在老奴看來,您可有很多事不稱職呢。”
古嬤嬤笑眯眯喝了口茶,扔出一句話。果然,丁薇立時坐直了身子,不服氣問道,“嬤嬤,我哪裏不稱職了?孝順老人,教養孩子,洗手作羹湯,上了廳堂也能出謀劃策,這還不夠?”
“不夠,”古嬤嬤說的斬釘截鐵,“若你是小戶人家女子,或者哪怕一般富貴門第,你做這些都足矣了。但你的夫君是帝王!你是皇後,是天下女子表率,是一國國母,是太子的生母!作為帝王的妻子,你要籠絡朝臣的女眷,不是所有事都能拿到朝堂上說,通過女眷的嘴巴傳達,會有出其不意的好處。作為太子的生母,你教導的是未來的帝王,不隻要太子待人親厚,還要果決堅強。作為一國國母,你要帶頭行善,冬捐寒衣夏捐扇,體恤孤寡,善待百姓。”
古嬤嬤說了一通,累的口幹舌燥,端起剩下的茶水喝個幹淨,這才又道,“皇上心疼您,一直不肯讓您多理這些俗事。但後宮又沒有別的女子…唉,主子,您不是丁家的閨女了,不是雲家院子的廚娘了,您如今是皇後啊,一國之母!”
老嬤嬤的語氣不重,但敲在丁薇身上卻是雷霆一般轟鳴。
這些道理和事,她不是不懂,隻不過公治明寵著,她也實在不喜,就下意識躲過去了。
但真的如同老嬤嬤說的,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和母親。也許作為一個普通人家的主母,她完全勝任,夠得上賢妻良母四個字。但作為帝王的妻子,太子的母親,她確實差了很多…
古嬤嬤見主子不說話,又隱隱有些後悔,是不是說話說重了。但是往回收又收不回來,隻能盼著主子即便聽不進去,也別傷了性子。
“主子,您歇一會兒,老奴去衝壺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