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工年紀不大,顯見很是依賴兄長,還是纏著不肯放人。
護衛沒有辦法,很是發了一通火,過後才紅著眼圈兒下船去了。
留下程大友站在船舷邊?,眼見越來越遠的桃源島,心思隨著海浪上上下下。
自家主子既然沒有把婦孺轉移走,就是有把握對抗什麼紅胡子,但這麼著急搬遷到新城,怕是凶險也不小吧?
到底要不要告訴將軍呢,要不要送信去大越?
就算消息送到了,將軍也沒有辦法立刻就趕到桃源島,但若是不告訴,將來萬一有事,他就是罪人了,將軍即便不怪罪他,他心裏也不好過。更何況島上…還有他的妻兒!
“傳令下去,全速前進,一定要在五日內趕到泉州!”
一眾船工們,本來正按部就班的忙碌,突然聽得大管事如此傳令,語氣的急躁惹得他們都是好奇,但也不好問。
好在,先前運了好幾次糧食去大越,急速趕路已經成了習慣,倒也不覺得突兀。
於是,眾人紛紛高聲應和,“是,大管事。”
“升雙帆,全速前進!”
船老大高聲呼和,悠長的調子順著海風吹出多遠。
隨在後邊的十幾條的大船,眼見頭船如此也是加快了速度。
有小船工忍不住抱怨道,“這也太累了,先前沒日沒夜的趕路運糧食,如今好不容易來島上走一圈兒,還沒下去溜達幾步,就又返航了。不知道,上邊到底在著急些什麼?這個月幾乎就在船上過了…”
一個老船工正好經過他身邊,抬手照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沒良心的小子,隻知道抱怨活計多,你怎麼沒想想每月拿了多少工錢呢?你家的新瓦房哪裏來的,不是你小子拿回去的銀子蓋得?聽說你家還給你定好媳婦兒了,聘禮很豐厚,難道都是大風刮來的啊?”
“對啊,小狗子,主子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咱們拿了比別人多幾倍的工錢,自然也要多挨累了。”
旁邊一個?憨厚的中年船工接了話兒,他伸出手在風裏試了試,又問老船工,“胡大叔,我怎麼試著海風更潮了,怕是雨季就要來了。”
“我瞧著也是,”那老船工點頭,瞪了縮著脖子的小船工罵道,“咱們趕緊開船,早點兒回去泉州就好了。這小子再偷懶,就把他留下,看他能不能趕回去娶媳婦。”
“不要啊,大叔,我就是隨口說兩句,我家定了十六的日子,還有半月了,我還要娶親呢。”
小船工趕緊討饒,惹得眾人都是笑起來。
十幾條海船的大船隊,乘風破浪,在海上幾乎以巨無霸的姿態橫行無忌,滑破花麵,無懼暗夜和風波…
最美人間四月天,不同於三月時候還有些微微涼意的北風,這時的春風已經是暖的醉人,河堤兩側的垂柳瘋長,早就換好了綠衣衫,隨風招搖,扭動著柔軟的腰肢。
田野裏,勤快的人家已經早就耕種完了,甚至田壟間已經微微冒出了莊稼的小苗,那麼嫩嫩的一抹綠,卻寄托了多少人的希望。
一年辛勤汗水的澆灌,老天爺再高抬貴手,稍微下那麼幾場雨,秋日裏就會有金黃色的包穀,沉甸甸的麥穗稻穗收回家裏,變成金燦燦的餅子,白胖的饅頭,或者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讓人隻要想想,恨不得流口水,喜悅從心裏滿溢開來。
興許是老天爺當真對先前兩年的冷酷有些愧疚之意,幾乎是一進四月就下了一場透雨,讓大越上上上下下喜的恨不能捶胸大哭。
如今莊稼苗剛剛長出來,這幾日天空又陰沉下來,惹得眾人更是笑開了花兒。
酒樓和茶館裏的閑人們,端水茶水或者酒杯站在窗邊,很是想感謝一下老天爺的洪恩。
可惜肚子裏的墨水有限,最後之憋出一句,“嗯,秋天時候必定是個大豐收啊。”
有友人在後邊忍不住笑出聲,道,“賢弟還是過來喝幾杯吧,聽說秋日時候,朝廷要開科考呢,我們不如苦讀半年,到時候也去試試。”
話說老皇帝病重這幾年,不知道是無心朝政,還是打定主意打壓人才,留待公治明登基後施恩,總之,已經是三四年沒有開科考了。
有些人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已經扔去書本多久了,但有些人卻一邊讀書一邊在全國各地遊走,很是有些收獲。
如今聽得秋日裏要開科考,而且朝廷放出風聲,不重詩文古語,隻重實務,這倒惹得那些常年躲在家裏搖頭晃腦的酸秀才都走了出來。
畢竟不走出來,不看看如今的大越,又知道什麼實務。
都說大越百廢俱興,但到底哪裏廢了,如何興盛,這是個問題…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說起大越的好與不好,街上又有快踢踏踏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