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她八歲時祖母已經死了。
那一年她出了花,燒了七七夜,雖然僥幸沒死,卻因此患上眼疾。母親為了給她治眼疾,不得不跟扔下祖母,跟隨6家去揚州尋郎中。幾後,鎮江被叛軍攻入,她的祖母和留下的顧家人都死在鎮江。
顧家這個百年大族也在那時候徹底地沒落了。
琅華努力想要話,卻不出半點聲音。
隻看到一個滿麵愁容的尼姑看了她一眼,“七了也不見破花,大姐恐怕是被痘神娘娘看上了。”
顧老太太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淚水,“那可怎麼辦才好?”
尼姑轉著手中的佛珠,半晌才歎口氣,“隻能用針試試,興許還會有轉機。”
顧老太太皺起眉頭,有幾分的猶豫。
“這兵荒馬亂的也沒有別的法子。”
讓琅華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琅華努力抬起眼睛看過去。
二十幾歲的婦人靠過來,她眉毛細長,鼻子筆挺,尖尖的下頜看起來異常的柔美,雖滿麵憂愁卻掩不住麵容明麗,6瑛曾過,母親的長相是標準的水鄉女子,就如同母親的脾氣一樣,柔軟、溫和、親切有禮,而她骨子裏就帶著一股的堅韌和倔強和母親大不相同。
在6瑛的描述下,她曾想象過無數次母親的麵容。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到。
母親沒有死,卻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裏。
難不成,6家也將母親害死了。
想到這裏,琅華的心慌跳個不停,想要將一切弄清楚,卻眼皮沉重,難以控製的疲倦讓琅華再次閉上了眼睛,她努力讓自己清醒,聽著祖母和母親的交談。
顧老太太仔細地看了看琅華,歎口氣,“可憐的孩子,鎮江城現在連一個像樣的郎中也找不到,這樣下去可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許氏擦了擦紅了的眼睛,“琅華才八歲啊,怎麼偏偏就她染上了花,隻要她能好好活著,我情願替她去死。”
八歲,花。
琅華的心豁然一顫。
難不成她這不是死後的經曆,而是她夢到了八歲時的事?
許氏道:“要不然就讓靜明師太來試試吧。”
琅華從來沒聽母親提起過一位靜明師太治好了她的花。
顧老太太看向靜明師太,雙手合十,“我們家姐兒,就交給師太了。”
靜明師太還禮道:“老太太、太太先出去吧,老衲給姐兒施針,再晚就來不及了。”
許氏向靜明師太點點頭,然後攙扶了顧老太太,走出屋去。
八歲的時候她一定想不到,從此之後就再也看不到祖母和母親了。
琅華心中酸澀,焦急中終於再次微微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隨風輕拂的幔帳,旁邊的八仙桌擺著一隻花斛,裏麵插著的枝條上開著花朵,那明亮的顏色,仿佛忽然之間將所有一切照亮,讓周圍頓時都鮮豔起來,是那麼的璀璨,那麼的美麗。
這完全不同於她所熟知的黑暗。
直到親眼看到,她才知道她多麼的渴盼光明。
其他人已經從屋中離開,隻有一個尼姑打扮的人在桌子旁擺弄著物什,大約就是母親口中的靜明師太。
靜明師太打開一隻木盒,從中取出一隻布包,十分嫻熟地從中抽出兩根長長的銀針和一包藥粉。
靜明師太抬起眼睛,看到她醒來,有些驚訝,卻立即輕聲道:“可憐的孩子,一會兒就好了。”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撫她。
靜明師太手中的長針湊過來,在她眼前比劃著,仿佛要找到下針的位置。
6瑛曾找過許多郎中來治療她的眼疾,她閑著無事也讓寒煙讀醫書給她聽,雖然她是個瞎子,卻對醫理、藥理有些了解,治療花要針灸“養老、神闕、百會……”
那些針灸的穴位從琅華心中一覽而過。
靜明師太的針也越靠越近。
琅華能看到細細的針尖,直奔她眼睛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