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成書,原野這次出宮又看見了小馬,隻不過這次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酒家裏。就是那種尋常的酒家,十來張桌子,幾十個酒客,掌櫃指頭如飛撥著算盤,跑堂四處奔走照顧客人。
尋常酒家也有尋常酒家的好,若是有江湖恩怨要找地方解決,絕對不會選在這種又沒名氣,又沒排場的地方。所以侍衛們覺得出不了什麼事兒,也就放心讓原野進去喝幾杯酒。
原野本是不愛喝酒的,喝起來又苦又澀,就算是陳年的好酒也不合原野的口味。可是現在原野卻覺得酒是一種好東西,尤其是喝完酒之後那種有些朦朧的感覺,能讓人忘記煩惱,也因此能讓人感到快樂。
小馬進門就看見了原野坐在了角落的一張桌子上,小馬毫不猶豫就走了過去,坐在了原野對麵的椅子上。侍衛們想做些什麼,但都被原野攔住了。
原野這時候已經有些醉了,看了小馬不怒反笑道:“你是來找我打架的嗎?”
“我爹說了,你是我惹不起的人。”小馬說起話來很老實,不像個紈絝。
“所以你不打我?”小馬不打自己原野似乎還有些不開心。
“上次打架不痛快,所以我還是想打你。”上次打架因為蕭玉的出現而終止,兩人實際上都有些不爽,一個是沒人敢惹得夏都少爺,一個是大夏的三皇子,兩人都極少遇到敢真正下狠手的對手。當真正遇到的時候,便難免有點奇怪的惺惺相惜之情。
“所以為什麼不動手?我印象中你可不會打人之前先打聲招呼。”
“我不打死人。”小馬的語氣很認真,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誰是死人?”原野不解。
“你是死人。”
原野很誇張地舒展著自己的四肢,說道:“你看我還能活動自如,哪裏是個死人。”
“你的臉看上去就像個死人的臉。”
“什麼是死人的臉?”
“就是臉沒有血色,總是緊繃著,雙眼無神,”小馬一邊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一邊說,“你現在就是這樣的臉,就像是死人一樣。”
死人的臉上沒有希望,原野的臉上也沒有。阿遠死了之後原野就沉沒在對自己無能的自責之中,臉上漸漸喪失了血色,眼神也漸漸喪失了神采。
原野的侍衛已經站不住了,刀已經離開了刀鞘。但是小馬一點都不慌張,掃視了侍衛們一眼,對原野說道:“你原來那個侍衛呢?”
“他死了。”原野低下了頭,小馬看不清原野的表情。
“他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張死人的臉,”小馬說著仿佛死了人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看起來像個好人。”
“為什麼說他像個好人?”原野還是低著頭,但是聲音聽上去已經有些哽咽。
“我雖然不聰明,但是看人卻很準,”小馬從原野麵前拿走了原野的酒碗,往嘴裏倒了一大口咽了下去,抹了把嘴巴繼續說道,“你以前看上去就像一個和我一樣的紈絝,我看的出來他很關心你,一看就知道經常跟在你後麵幫你擦屁股。”
“因為他是我的侍衛。”原野道。
“你對他一定也不錯,要不然他不會這麼關心你。”小馬就跟沒聽見原野說的話似的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他確實沒聽見原野說的話,因為原野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嗓子眼。眼淚已經順著原野的臉頰留了下來,原野低著頭,淚水彙集在他的下巴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他一定也不希望看見你這個樣子,不過你現在這張臉要比之前的死人臉順眼多了。”小馬說。
原野抹了一把眼淚,抬起頭對著小馬說:“你不像看上去的那麼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