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雨啞著嗓子,艱難道:“把香囊還給我。”
已經流血的心有被刺了一刀。沒想到她盡是如此恨我,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留給我?林日昇痛心的想著,顫抖的雙手伸向袖子,將他一直懸掛在腰間從不離身的香囊拿了出來,低頭看時,眼淚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上麵。
陳思雨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扶著椅子,試了幾次才站起身來,她挪動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林日昇麵前,林日昇不敢麵對她,也不忍麵對她,便側著頭將香囊交給了她。
她接過香囊,轉身拿起桌上的剪子便將它絞破了。她用了很大的勁,仿佛這是她仇人一般,剪子鈍了,絞了兩下便卡住了,她便將剪子丟棄到地上,用牙撕扯著,好像要把自己的靈魂咬碎。
林日昇悔恨交加,製住她發狂般顫抖的雙手,奪過了已經被她咬破的香囊托在手裏,痛苦地嚎叫道:“你這是幹什麼,你要恨,就拿剪子刺我,你剪碎了它究竟又有什麼意思?”
陳思雨重重地靠在牆上,順著牆壁滑落在地上,雙手環膝,大哭起來。
林日昇終於不堪忍受,蹲下身子,抱住她肩膀,也跟著痛哭出聲。
陳思雨被他雙臂包裹著,想被寒冬凍傷的花苞遇到了一股強烈的溫暖。她拚命抑製的脆弱,拚命強裝的堅持在此刻全然崩塌,像是趨光的飛蛾,總是那樣奮不顧身地,用奔向死亡的堅持去擁抱心中的愛情。
當她打開自己緊閉的心胸,伸開雙手去環抱他的時候,她知道她又自甘受虐了,而他也終於知道這一年來那一直隱藏在他夢中的將他淹沒的湖水,其實便是她離別時的眼淚,那一滴微不足道卻足以將他溺死的眼淚!
陳思雨悲鳴痛哭,林日昇默默流淚,兩人相擁許久,但兩個人懷中的溫度卻也捂不熱那被無情命運擺布的冰冷的心。此刻時光流逝地緩慢了許多,平靜無聲的互相撫慰慢慢平息了陳思雨的悲戚,疲憊和無助也讓她的漸漸安寧。她推開了環抱她的林日昇,以手撐地與他挪開了一定的距離,顧不得擦拭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定定地看著他,硬聲硬氣道:“把香囊還給我。”
林日昇握住香囊向身後一縮,近乎用哀求的語氣拒絕道:“可這香囊是你……就不能留給我?”
陳思雨搖頭劈手搶奪:“不,你快給我。”
林日昇悲從中來,又悔又惱又氣地叫道:“你就這麼恨我?我知道我是糊塗,可是我……我……”
陳思雨停住了動作,無力地垂頭,哀哀歎著流淚道:“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你不是個無情的人,隻是太傻,我也傻,自以為聰明,卻總被聰明誤,我不怪你,更不會恨你,你沒有對不起我,隻是老天捉弄,到底是錯過了。”
在他的記憶中,陳思雨一直是精致講究,明**人的模樣,可如今的她胡亂跪坐在地上,鬢發垂落,發釵散亂,憔悴無神,落魄狼狽,仿佛九天玄女被貶斥,落難造災。他心疼不已,抬手替她挽起一縷秀發,極溫柔道:“你若是真的原諒我,就把香囊留下吧。”
陳思雨抬起淚眼,她起初便是迷陷在這赤誠無邪的眼眸之中的,她吸了一口氣,哽咽道:“香囊可以留給你,但裏麵救命的東西你要給我。”
林日昇一怔,重重捏捏手中的香囊,一壁打開手掌查看,一壁自言自語地問道:“這裏麵不是隻有些草藥嗎,啊!這是什麼?”很快他便從已經被撕破的香囊中取出一個外表裹滿幹香草,又圓又硬之物,好似茶餅。他將外麵的細細的香草剝掉,露出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玉璧。玉璧晶瑩剔透,宛如琉璃,置於掌中微微生涼,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嬉戲雙魚,玉中央隱隱有銀色煙霧湧動,自外而觀,似雙魚遊於碧海波濤,精妙絕倫。
林日昇用訝異而疑惑地眼光望著她,她用手帕抹去臉上的淚水,平靜地說出了一句驚人之語:“這就是水沉璧。”
他碰著水沉璧的手微微顫抖,難以置信地卻又不得不信道:“水沉璧不是被盜了嗎?怎麼會……是你?”
陳思雨將頭發整理好,又將發叉重新插入發髻間,娓娓道:“對,這一切都是我設計的。傳說是真的,水沉璧是我家祖傳的傳家之寶。司餘古盯上了我們家的寶貝,想借著丞相五十大壽,獻給丞相做壽禮,爺爺隻推說傳聞是假,他不信,還派了眼線到我們家。我深知司餘古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索性故意將水沉璧漏給眼線瞧,果然第二天司餘古便惡行畢露。我既不想將水沉璧拱手送人,又不想讓司餘古得了逞。便轉而以醫治天子頭痛之名,轉送天子。”
林日昇驚詫問道:“這麼說被司餘古盜走的那塊水沉璧是假的了?難道顧朝瑉命司餘古將水沉璧盜出來是為了獻給丞相?”
陳思雨微微一笑道:“不,沒有人盜那塊假璧,它是自己消失的。”她用手拖住林日昇捧著水沉璧的手,見它慢慢舉高道,“你看我現在把水沉璧拖在手裏,而不是浸在水裏,它依然瑩瑩生輝,觸手涼沁。你懂了嗎?”
林日昇瞪大了眼睛:“這麼說,水沉璧必須沉在水裏是你編造的,放在水裏能自己消失。”他琢磨了片刻,沉吟道,“難道,難道,那塊水沉璧是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