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可跳(1 / 3)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陳默站在陰風陣陣的地府大堂中,心中不禁無比感歎的想到了這句話!

陳默不是什麼好人,也說不上是什麼壞人,二十八年的生命中沒做過什麼好事,卻也未曾作惡過,他生前的職業是一名不知名的作家,所謂“作家”說白了就是“坐家”,所以沒有多大成就的陳默,整天坐在家裏與鍵盤死磕,為的,不過就是那屈指可數、堪堪可以賴以為生計的稿費。

可是,陳默就不懂了,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正值青春年華,無痛無病的,怎麼就死在了鍵盤上?難道這就是命?

“堂下何人,忒是大膽,為何見本官不跪!”

猩紅寬大的官袍,一動之間即微顫的烏紗帽,須發皆張的虯髯,一張青紫色、凶殘中更甚醜惡的嘴臉,那一雙銅鈴般的眼珠子飽含怒意的圓瞪著,聲音極為洪亮不帶絲毫感情,張口便是嗬斥,這,便是地府二位判官之一“崔判官”。

“跪?”陳默神情一怔,隨即便心生苦悲,繼而含恨道:“我陳默可以跪,但隻跪生我養我教我者,其他人憑什麼受我一跪?”

說到這裏,陳默更是大恨,狠盯著崔判官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他的眼中滿是不可熄滅的熊熊怒火,倒是恨不能讓他給自己跪下道歉。

委屈、憋屈、苦楚、心痛、悲哀、痛苦、怨憤,種種不甘的情緒轉瞬之間便裝滿了他幾近發瘋的腦子。

他聲音驟然間提大,吼道:“都說種善因得善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陳默一生從未作惡,憑什麼就要英年早逝?我許下的願望一個都沒有達成……我愛的人還等著我兌現諾言去娶她……我省吃儉用還有五年就交完了房貸,便有了屬於真正意義上自己的家……我沒做過什麼好事,也不求什麼福祿無雙,我勤勤懇懇的為生存打拚,即使做不到最好,卻也活的心安理得!可是,就是我這樣一個拚搏在幾乎最底層的存在,卻不明不白的死了,到了這裏,你這號稱公正嚴明的地府判官,還張口便是我給你下跪,你、莫不是你也欺我卑微、好辱?”

崔判官本還怒火中燒,但這時聽了陳默這一番狀若瘋狂、語無倫次的抱怨時,卻是愣住了!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習慣性問題導致的最直接效果,要知道,人間有機構,地府自然也有機構,崔判官的職責是“審案”,鬼差的職責是配合他審案,說白了,那就是鬼差拿人的時候,必然會把“規矩”事先告訴像陳默這樣的“犯人”。

難道是鬼差玩忽職守?崔判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鬼差,他看的出來,絕對不是這樣,那麼,便隻有一個可能,這個“犯人”的怨念太大。

而就是這麼一想,他暫時消了怒火,冷冽著嘴臉翻開“生死簿”,細細的翻看起書上記載著陳默的前世今生。

前世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可今生……

方翻開一頁,崔判官便不禁皺起了眉頭,是了,怪不得這個叫做陳默的犯人怨念這般之大……

“陳默,祖籍冰城,生於公元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生平、無善無惡,無個人成就,對華夏民族無功過;總彙,屬無罪之人,估計判定,壽元、壽終正寢,享年一百零一……”

就這寥寥數字,便足以證明陳默死的不明不白,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崔判官就看不懂了,為什麼生死薄上會出現“省略號”?

要知道,要清楚的知道,自從地府開始啟用標點符號起,生死薄便是第一個“響應”者,就這樣,哪個來到地府的犯人的生平不是以“句號”結尾的?

那麼,莫不是這從未出錯的生死簿出現了毛病,還是降下生死薄的天道故意為陳默埋下伏筆?

“來,你看看這個!”崔判官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沉默稍許,便朝坐下不遠處的書記官招了招手。

書記官連忙湊過前去,順著崔判官所指那關於陳默一生的總結,一看之下,頓時驚愕萬分,忍不住驚呼道:“這,這怎麼可能!崔判,小的隨您辦案已有五百餘年,不解之案雖然也有過……但,但生死薄上都寫的簡單明了,就算是不符合生死薄上壽元,但,但也寫明了到底是什麼原因呐……還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疑竇,生死薄的存在便是記錄人一生的定論,無論是非曲直,或是有心之人的曲解事實,仍逃不過生死簿的判定!但為何,為何此犯的生平總結沒有定論?”

“我若知曉,問你做何?”崔判官怒瞪書記官,這會兒,倒是把堂下的陳默給忽視掉了。

書記官連忙訕笑致歉,盡管這個歉意絕對是心口不服,但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在地府,也是通用的。

再就是,書記官雖稱不上對崔判官知之甚深,卻也好歹了解一些,在他眼中,地府二位判官無不是剛正不阿、公正廉明之典範,自打當上判官起,經手審過的案子絕無一例的冤假錯案,而在他個人看來,崔判還更甚陸判一籌。

也正是因為這些心理作怪,他便更是心中苦笑,無他,這件事、估計要鬧到閻王爺那裏去了。

而閻王爺呢?想到那個恐怖的存在,書記官忍不住一陣顫栗……

“堂下……”崔判官見眼下不能斷案,便動起了上報的心思,剛一張口,本想習慣性的喝上一聲“堂下犯人”,不過一想陳默好好的百歲壽元,卻二十八歲便莫名來到地府,不由心中起了同情之心,他是慈悲的,所以注定他麵冷心熱。

崔判語氣慈和的溫聲道:“陳默,本官也不瞞你,你、確實算是枉死,不過本官雖然稍有了解,但,凡事總要講個證據才能定案!這需要一定的時間讓本官尋找證據,所以,本官決定把此案暫且壓後,待弄清後再審,你看如何?”

陳默本就委屈的無法用筆墨來形容,正待崔判官給他一個理由呢,這一聽崔判這話中的意思是自己真的死得冤枉,這還不算,冤枉也得有個前因後果吧?若是崔判官把他冤死的理由說的明明白白的,就算是前生積下的孽障太深,他便認栽了也無不可,畢竟,地府這地兒是跟你講前世今生的地兒,一輩子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夠。

可是,陳默雖然一生都是個小人物,但好歹是個靠筆杆子吃飯的文化人,什麼是文化人?有時候文化人得理就不饒人!

一經發現崔判官話中有話,略有含糊,這便料定崔判是有所隱瞞,他抬眼看向崔判官那張毫無表情的紫青色大臉,在什麼也沒看出後,心思不由幾轉,幾番思量,細細一品,便有了主意。

“崔判,來時我曾聽鬼差大哥說過,你崔判最是公正廉明,凡是經你審過的案子,無不是稍許便一清二白的讓犯…”陳默不喜歡自稱“犯人”,頓了一下,繼續道:“無不是讓鬼魂稍許便一清二白的聽判之後、才入六道輪回或是接受刑罰!那麼,我就問了,既然別的鬼魂您審的如此之快,為什麼到了我這裏,就要壓後?”

說到這裏,滿懷期望以求還陽的陳默,再次提聲道:“崔判!我需要一個真理,需要一個讓我心甘情願入輪回或是受刑的理由,鬼差大哥說,若是無罪、不需入十八層地獄受刑的鬼魂不肯輪回的話,那就叫孤魂野怪,時間長了,就算是往後入了輪回,也必定會在生死薄中記下不服從天道的痕跡……”

是了,陳默這時無比慶幸自己那高人一等的記憶力,此刻把鬼差曾對他說過的那些該“牢記”的東西一道,無疑就是為自己增添數個頗重的籌碼,而他雖然未把話說完,卻勝在恰到好處,點到即止、這才是交流最上乘的手段。

“這……”

崔判官本以為可以輕鬆搞定的一件小事,倒是大出意外了,他就搞不明白了,自從擔上這差事起,牙尖嘴利的犯人見的著實不少,可問題是,那些犯人無一個都是越狡辯越沒底氣,陳默呢?陳默得理不饒人是有的,但人家要真理也是真真講了理的,更重要的是,陳默這人很懂得語言的魅力,深得點到即止這個道理的真諦,說白了,人家那是要真相、求可憐,一副拿出證據我便認栽的樣子,當然,最重要的是陳默一而再的點明了“你是好官”的意思,如果你做不到,那是什麼?庸官?見麵不如聞名?外麵傳的都是吹出來的?

一刹那間,崔判官又是心思百轉的想到了一大堆的東西……

心頭不由苦笑連連,說:好難纏的小子!給本官扣了好大的一頂帽子!我若稍拖一下,那便坐實了庸官的臭名聲,好手段哇~

書記官靜立一旁,這時忍不住嘴角直抽抽了,沒的說,他與崔判官想的一般無二,而他可比陳默了解崔判官要多的多,據他所知,崔判官實實在在的就是個死要名聲之輩,這種人你殺了他行,無家無業無妻無子悲催終老或許都不會在乎太多,但若是有人敢禍害他的名聲,絕對會爆發出最驚人的殺傷力!

“好,本官就給你個交代!”吃了啞巴虧的崔判官重重的悶哼道,繼而對堂下鬼差吩咐道:“來人,把後麵的犯人都壓下去稍後再審,本官還不信了,生死薄難道還能出錯不成?”

堂下鬼差們麵麵相覷,生死薄是否出錯他們倒是不擔心,卻是升起了看好戲的心思,是了,他們都知道,崔判官最是較真,估摸著,一會兒閻王爺那兒……又要地動山搖了!

轟隆——

果不其然,在崔判離開須臾後,整個地府、便猛的震了一下。

“什麼?你說生死薄出了問題?對人生最後的結餘是個省略號?那個犯人不服?求真相?求真理?不解?你這狗才請本王親自來審?那本王要你這狗才還有何用?”

閻王爺怒了,指著崔判官一連數個反問,最後指著崔判官的鼻子大罵出聲,氣的,身穿黑色龍袍的雄壯身軀連連哆嗦。

崔判官卻是不懼,青紫色的大臉上寫滿了“忠臣”二字,鏗鏘道:“閻王殿下,我地府存在的原因便是掌管輪回,且輪回之前,定要給出一個圓滿的解釋,這樣,方能讓來我地府之犯人心服口服的接受六道輪回的命運!”

崔判官見閻王爺又要開罵,連忙搶先急聲道:“那麼,既然職責所在,殿下又是天道任命的地府主宰,為什麼就不能給予犯人一個合理的解釋呢?”

閻王爺氣的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無疑,他很不喜歡別人忤逆他的意思,特別是手下!而崔判官這廝也著實不懂得為官之道,自從崔判官就任起,凡是遇到自身解決不了的不公事件,定會來打擾他閻王爺的清靜,他倒是罵過了,也罰過了,無奈的是……崔判官從來就不知悔改,仍是秉承忠臣的態度一而再再而三的掃他閻王爺的顏麵,這次,更是直白,言語中,竟然膽大包天的帶上了諷刺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