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輕衣黑客(1 / 3)

在黑夜,你我尋找歸宿。

Sky來電話的時候,我聽到酒吧喧鬧嘈雜的聲音,“來藍調喝一杯。”

外麵下著小雨,陰霾的天空,若隱若現的露出小半彎月牙。我豎起衣領,順手把煙頭彈出去,那一道灰暗的光,迅速而緩慢的劃出半圓的弧行,輕輕落在了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諾大的藍調酒吧,稀稀落落。Sky在吧台向我招手,他的身邊又坐了一個陌生的女人。我露出藏在衣領裏的半張臉,微微的笑了笑,習慣性的抖出一支煙,點燃。

“你朋友抽煙的樣子很像周潤發啊。”Sky看了看我,晃晃腦袋,站了起來,貼在我的耳邊說,“小子,人家看上你了。”

“Why?”

Sky從我的口袋裏掏出煙,垂頭喪氣,聲音很低,“我請她喝了一晚上酒,她隻重複的對我說過一句話。”

我抬起頭,看了看他。

“她一直在說,謝——謝。”

Sky摘下眼鏡,一口酒氣。女人忽然笑了,“百無一用是書生。”

我推了推Sky,“嘿,呆子,她說你是書生。”

趴在桌上的Sky,立刻坐了起來,卻沒了什麼表示,隻是喃喃的說,“沒用就沒用吧!”他“嘿嘿”的怪笑,對我說,“看樣子帶上你這副眼鏡,我還就真的斯文了。”

女人從包裏取出煙,長長的白茶花,她把臉湊過來,淡淡的說,“點個火。”我什麼也沒說,扔出一盒火柴,“隻許用一根。”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一盒火柴而已,至於這麼小氣嗎?”

Sky歪了歪嘴巴,又幹了一杯,“他有個規矩,每天五支煙,一支不多,一支不少,火柴盒裏永遠隻有五根火柴。”

女人吐出一個煙圈,“看樣子我還挺榮幸的。”說完,她站了起來,挎上包,“我先走了,謝謝你的酒。”

“不客氣。”Sky拉上我,也站了起來,“走吧。”我斜眼看了看他,“回去之後有什麼節目?”

Sky聳聳肩,“老規矩。”

“她這身打扮不錯。”我壓低聲音,“隻有你才喜歡黑色。”Sky不屑,扶正了眼鏡。

迎麵走過來三男兩女,酒意正濃。

我捏了捏鼻子,那是一股濃重甚至有毒的香水味,兩個女人花枝招展,嫵媚妖豔。

Sky和黑衣女人走在一起,低著頭,她輕輕扔掉手中的半截煙,忽然被撞了一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黑衣女人愣愣的沒有回過神,Sky擋在了五個人的麵前,耷拉著腦袋,抬起頭。

“好狗不擋道!”

我仔細的看著這個人,脖子上紋了條壁虎,光頭,我冷冷的笑。

Sky指著光頭的腦袋,“把她扶起來,道歉!”

“去你媽的!”

黑衣女人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臉漲成豬肝色。無辜的看著Sky,又看了看我。

Sky出拳的時候一擊即中,打在光頭的軟肋上,手一帶,腳一拌,光頭立刻趴在了地上,“這是給你不尊重女人的教訓!”

我搖了搖頭,拉住黑衣女人的手,“這裏沒有我們的事了,走吧。”

他們從醉酒中很快清醒過來,隨從的兩個女人,不但不覺得恐慌,反而滿臉興奮的站到了一邊。另兩個男人,用手擋住了我,惡狠狠的說道:“你們三個,都不許走!”

我和Sky對視了一眼,他歪了歪嘴,假裝的無奈,我沒說話,但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

離開酒吧的時候,黑衣女人用手輕輕移開了我的手,她一臉驚詫的看著Sky,自言自語,“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笑而不言,Sky點上煙,把眼鏡取下來放進了口袋,“現在你才明白了,什麼叫做文武雙全吧!”

女人沒有說話,冷冷的扔出一句,“打架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Sky剛要反駁,她又說,“不過還是謝謝你們兩個大男孩。”

“作為禮貌,你至少應該告訴我們,你的名字。”黑衣女人,看了我一眼,伸出手,“聶湘。你呢?”我握住她的手,“沈牧。”

“明明是我問你,你為什麼要跟他說?”Sky忿忿不平,“剛才也是我幫你教訓了那幾個流氓,怎麼,你就忘了?”

聶湘轉過頭,對著Sky,十分認真,一字一頓的說,“謝——謝!”

“媽的,又是這句!”

她從包裏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這是我私人的名片。有空聯係。”

我把名片隨意的夾在手上,與Sky目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燦爛燈火的夜色當中。

“拿下這個webshell,我就睡了,”Sky轉頭看了看我,“呆子,你在做什麼?”

呆子是我們之間互相的稱呼。Sky先叫出來的。覺得親切,就一直保留到了現在。我倚靠在背椅上,“剛一個小時,我抓了一千多個肉雞。”

Sky扔掉煙頭,“你他媽的有沒有搞錯啊?”

我沒再說話,閉上眼睛。我能感覺到窗外呼嘯的風雨聲,我喜歡這種渾身顫抖的不寒而栗,這種變態的反複,常常讓我徹夜難眠。我忍不住伸手在桌子上摸索,輕輕的捏了捏煙盒,空的。

我站起來,走出去,Sky喊,“呆子,去哪?”

我回過頭,笑,“我想到陽台去吹吹風。”

“我這裏也ok了,陪你。”

我點頭,“走吧!”

雨漸漸的平複下來,我淡然的仰望著天空,Sky微微的皺著眉,我問,“呆子,你在想什麼?”

“還記得那時候,我們也如同這淋漓的雨暢快,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沒有什麼好想的了,它是它,我們是我們,它來去無影,我們也該把往事隨風。”

Sky沉默了很久,夾在手上的那支煙已經被雨點打濕,“我們是怎麼走到今天的,你還記得嗎?”

“不想記得。”

“你真他媽的虛偽!”

“活的太真實,會不堪重負。”我看到天的那一邊,有黑血般的顏色,“看到沒,這個時候的天空,最有味道。”

“我還是比較喜歡日落黃昏,鳥落枝頭的情景。”

“師傅這幾天是不是應該到了?”Sky被我突如其來這一問愣住,“不會吧,他老人家不好好的在福建搞他的研究,來我這裏做什麼?”我斜了他一眼,“你個該死的,等著倒黴吧,你忘了上次我們說的組建工作室的事?”

他半天回過神,“可老頭子說一定要先搞定那個什麼Sun啊!”我得意的笑了笑,“對,他是這麼說的。”

他驚詫的看著我,伸出手指,微微的顫動,“你別告訴我,被你給辦成了?”

Sun是我最佩服的人,他所有的成就都來自於他的天賦與努力。這個四歲就知道萬有引力,牛頓三大定律,黃金分割,圓周率,八歲了解量子力學,認知光速不變性原理,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九歲接觸人工智能,後來開始研究人工神經元網絡原理與應用的少年,前不久才剛過十七歲生日。

他所知道的,遠遠不止這些,還包括歐幾裏得算法的複雜性分析,線性反饋移位寄存器,因數分解的歐幾裏得算法,MH背包公鑰密碼,IDEA密碼,DES離散對數,有限狀態機等多個領域。我師傅曾經對我笑言,“他除了不會生孩子,世界上沒什麼事能難倒他。”

“真正的黑客,脾性都很古怪,呆子,你怎麼做到的?”Sky知道這件事情的難度,越發的好奇,“師傅不是說過麼,如果有Sun,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依波的時間在淩晨的四點零五分又三十二秒短暫的停留,“我並沒有刻意的去做什麼,我是由衷的佩服,然後通過各種渠道找到了他的聯係方式。先是通過MSN,後來他加了我的QQ,慢慢的,我們就成為了朋友。”

“就這麼簡單?”

“你說的很對,Sun很古怪,他從來不主動和我說話,我的留言他也沒有回複過,直到那一天,他告訴我,他完成了一個項目。”Sky比任何時候都顯得迫切,“什麼項目?”

“他花了幾個月時間,熟悉了南京所有的街道路線,現在,他可以控製全市的紅綠燈。”

Sky目瞪口呆,“什…什麼?”

“就是那天,他完成了這個項目,因為高興,想找個人說話,選中了我。”

“他媽的,他媽的……”Sky罵罵咧咧的來回踱步,我瞄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蘇州的天氣,永遠這麼古怪。剛才還滿麵淚流,現在,天空卻漸漸的浮現出魚肚白。那一抹新生的陽光,耀得我眼花,我眨了眨困倦的眼皮,勉強支撐,“我想睡了。”

Sky消失了好幾天,我也懶得去找,他野性不訓,這是誰也無法控製的。

午夜時分,我總是一個人去藍調,每次聶湘都在,坐在吧台,一點一點的喝酒,偶爾看她抽出白茶花,夾煙的姿勢極其優雅。

我們可以看到對方,但卻沒有再說過一句話,至多,她隻是微笑的向我點點頭,舉起杯子,抿一口酒。我喜歡坐在酒吧的角落,把腳放在茶幾上,抽煙。

聶湘是個很守時的女人,三點半,喝兩杯酒,她一定會離開。中間,她不說話,搭訕的人總是怏怏而去。遇到了男人的糾纏,她就會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她每天的裝束都不相同,卻總以黑色為主調,映襯著她修長的體型,優雅的輪廓。

聶湘上車的時候,我常常倚在角落裏剛剛點燃一支煙,看著的士緩緩開動,我便會自覺的從另一個方向離去。在這五天裏,她隻有兩次步行。第一次是剛見麵。還有一次,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