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醒木重重一響,驚得我不由從夢中抖了一抖,我晃晃腦袋,算是醒過來,這七月的午後最是難捱。
在塞外這八年,也偶能見到從中原來的說書先生,不過他們說的多是些什麼桃園三結義老掉牙的故事,這些我幼時便耳熟能詳,自然不愛聽,可每每阿蘅都要拽著我陪她,是以我便不自覺養成了聽書就要睡著的毛病。
這說書先生的故事倒是新奇,不過終是敵不過屋外楊柳上的蟬鳴,前半段我聽得仔細,後半段就迷糊了,隱約聽得,後來那英明神武的大將軍齊羽犯了什麼事被滅了族,他的武器芷草劍幾經輾轉到了鹿門門主葉千北手中,他憑著這一柄劍在江湖中風起雲湧,後來怎的,芷草劍便沒了去向。
我沉沉打了個嗬欠,想著時辰差不多了,順道拉起桌邊上的一隻手,道:“阿蘅,我們該回去了,不然師父又該罰我了!”我見她不動,才頓時清醒過來,此刻,我已不在塞外,此地,是洛陽。
我一愣神,繼而立馬縮了手,及尷尬地別過頭,被我誤拽過手的公子哥亦是錯愕地瞧著我,不過沒一會兒便恢複了從容的神情,他笑著拍拍我方才坐的木椅:“這兒的書說得一般,不過曲兒倒是不錯,少俠若是不急,不妨坐下聽聽。”
他稱我少俠,想必是見我腰間配著劍。說話間台子上已換了景,一妙齡女子抱著琵琶徐徐踱步上來,紫色衣衫,輕紗掩麵,擋不住的曼妙,她略行了一禮,施施然落座,我竟也鬼使神差跟著坐了下來。
這女子彈得好不好我實是判斷不來,不過這酒樓倒真是個雅俗共賞的好地方,隻是這酒,我卻喝著不慣。我瞧這時辰不過未時,離天黑還有好些個光景,閑著無趣不妨跟著湊湊熱鬧,隻是這頭暈乎乎的,怕是中了些暑氣。
我這人身子骨一向不賴,隻是容易中暑,每每練功暈倒在屋外,都是師父扛著我回屋,後來天氣一熱,師父就不逼著我練功了,我也樂得偷了不少懶。可是阿蘅來找我玩,我也總是賴著不肯出門,後來,她不知從哪搞的方子,依樣畫葫蘆給我釀了好些酒,每日灌我喝下幾口,這味道嗆人得很,不過竟真有效,我後來再中暑便少了。
離開塞外那會兒,阿蘅淚眼婆娑塞了幾個酒囊在我懷裏,泣不成聲道:“聽人說中原比這兒熱得多,你多帶些酒,哎,我釀了許多,今後都隻能倒掉了。”想到這裏,我鼻子不覺酸了一陣,默默歎了口氣,這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她一麵。
“這曲子本是個輕悅的曲子,少俠是如何品出個傷春悲秋來?你這聲歎倒是歎得淒涼。”身旁的公子哥饒有趣味地看著我,我睨了他一眼,並不作答,本以為塞外民風曠達,想不到中原人搭起訕來,也是絲毫不含糊的。
好在還剩最後一個酒囊,我小心翼翼斟了一杯,生怕灑了一丁半點,一口下去,整個靈台都清明了。
“這酒香真是奇特!”那公子哥不知何時探了半個身子過來,眼巴巴地盯著我的酒囊,身為男子漢自然也不該如此扭扭捏捏,我無奈看了他一眼,伸手夠過他的杯子。
這酒酒性不大,藥性卻強,我怕他一時喝不慣浪費了阿蘅的心意,便隻給他斟了半杯,沒成想他竟連連讚歎,忙不迭問我:“這是什麼酒?我卻從沒喝過,好生過癮!”
好問題!這酒我雖喝了好幾載,可還真不知道它是個什麼名兒,也許它壓根就沒有名字,我也懶得跟他解釋,隨口道:“阿蘅酒。”
接下來的一炷香時間,那公子哥纏著我不停問這酒的釀造方法,取材講究,我被煩的不行,忍痛將酒囊扔給他,痛苦道:“你自個兒琢磨去!”他竟真如獲至寶,我抽了抽嘴角,有機會一定要引薦他跟阿蘅認識,如果阿蘅知道有人這麼追捧她釀的酒,她一定十分歡喜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