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卻將他外套扔在地上,冷笑著說道:“不過借了朋友一件袍子,何苦惹的當家的大動肝火?”
明知她在故意氣自己,沐少卿咬了咬牙,到底因在驛館忍了下來,低聲喝道:“什麼人都是你能結交的嗎?”
蘇拂柳眉眼一揚,十分得意,“我兄長是堂堂的六皇子,便是與二殿下稱作朋友,又有何不可?經商之人不是常有話說,無不可結交的朋友?”
“蘇拂柳!”他沉聲一喝,似乎將涼風也斂在這三字中。
“沐少卿,許你休妻納妾,對我不聞不問,就不許我在外擁有三兩知己了嗎?”看著眼前紅了眼的人,蘇拂柳揚眉冷笑,分明說好各不相幹,他卻偏偏處處不讓自己安生。
“我不論你在外做什麼,總之不能毀我沐府名聲!”沐少卿終於忍無可忍,俯身將衣服撿起,甩袖而去。
蘇拂柳立在風中,仰首鬆了一口氣。每次與沐少卿對持,她總是未語先輸,隻能用盡所有心力強撐著偽裝,怕被他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
一路無話,馬車至沐府時,見燕三兒、靈兒、冬竹、三姨太等人都在府門前候著,見了他們來,自然歡喜的很。
見蘇拂柳身上還穿著出去時的男裝,晚風吹得她形容消瘦,靈兒忙將準備好的袍子搭在她肩上,擁著回了東苑。
戚霖霖問過情況,蘇拂柳隻說貪杯太多,在外頭草垛上睡了一宿,又囑咐她讓老太太不必擔心,明兒一早自然去請罪的。
她便回了上院去。
眾人皆走開,蘇拂柳方鬆了一口氣,冬竹準備了熱水,放上了薑等暖物,給她好好泡泡。
擾了一宿,蘇拂柳洗漱完倒頭便睡下,直到翌日午時方醒來,見靈兒與冬竹滿臉幽怨地盯著自己,不好意思起來,“下不為例!”
靈兒卻不信她,“從小到大,小姐這話說了多少遍?”
冬竹也道:“小姐什麼話還瞞我們呢?”
蘇拂柳道:“戲不做足,看戲的人又怎會信呢?”
蘇拂柳便將這日計劃說來,原是她前世已經知曉,這一日柳驚濤在醉逍遙宴請陸夜,這才找了燕三兒去那處喝酒,更說出自己與沐少卿不睦的事,好叫陸夜相信自己對他心中懷恨。
隻是話說到傷心處,思及前世今生的種種,竟真的傷心起來,便多飲了幾杯,才有後頭的事來。
“不過也多虧了沐少卿之後一鬧,如此一來,我同他鬧翻的才順理成章!”
聽到這裏,靈兒心中還十分怨,嘟囔道:“小姐何曾和姑爺好過?”
冬竹聞言,忙轉了話題,“小姐與陸夜合作,無疑是與虎謀皮,雖對二殿下有利,卻也是將自己置身虎穴之中,實在非明智之舉。”
蘇拂柳何嚐不知此事凶險,這卻是對蘇沐二府最安全的辦法,若自己不主動去做陸夜的這把刀,他一定會從別的地方下手。與其防不勝防,倒不如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連日來府內皆有事發生,闔府都不曾安生,眾人神思都有些懶怠,下頭的丫頭小子們也就趁便懶惰起來,見上頭的人約束小了,吃酒賭博等不上台麵的事也幹了起來。
經由沐少蓮這事一鬧出來,老太太深覺院中管理鬆懈了,正與柳眉說著要加大管理力度,將院中偷懶的人都清理一下。
外頭有人報了進來,說是少奶奶來了,便叫了她進來。
蘇拂柳仍穿著常日裏的一件鬆綠的錦衣,外頭搭著一件灰鼠坎肩的夾背,頭發挽在腦後,戴著兩支入綠如意簪子。見了屋來,見老太太身穿大紅色的吉服,歪在雲錦紗織的鋪子上,正與柳眉說話。
老太太見了她來,高興的將前事都忘了,同她說笑起來,問起昨日又去哪裏混鬧了。
蘇拂柳坐在她旁邊,垂首玩弄腰間的流蘇,聽柳眉幫腔道:“老太太又忘了麼,拂柳昨兒個為少蓮求醫,耽誤了回府的時辰。”
蘇拂柳抬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戚琳琳,知道這二人一心都在老太太心上,倒也領了這個情,順著話說道:“可惜是白跑一趟。”
“蓮兒這個瘋病,大抵也是她命中的劫數。”老太太闔了闔眼,歎了口氣,安慰柳眉:“你也不必十分掛心,好時自然便好了。”
柳眉自然隻有點頭的,將滿腔愁緒壓下,陪著說笑了一回。說起今晨沐少卿來請安,因外頭還有事,沒等老太太醒來就出去了。
老太太略想了想,道:“頭前賬房管事的是蓮兒,如今她這一瘋,便要重新擇人了。”
蘇拂柳正為此事而來,便問:“老太太心中可有合適的人?”
正此時,外頭煎了老太太的藥進來,柳眉服侍著她吃下,又含了一顆蜜餞在口中,方回蘇拂柳的話,“這人既要老實可靠,也得熟知沐府上下的運作,未必有兩全的人,以少卿的性子,隻怕會將此事許給他大伯。”
柳眉臉色變了變,想說什麼,到底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隻垂首站在一邊。沐天權雖然是沐府的人,對沐府的運作也十分熟悉,但他行為不端,有生性懶散,若將賬房交給他打理,隻怕會生出事端來。
可眼下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選來。
蘇拂柳垂首默了片刻,忽然道:“老太太不若將此事許給我吧。”
屋子裏三人皆驚,都知道她素來不愛管事,就是蘇家的商業也不見她上過心,如今竟然自動請纓?
見眾人皆疑,蘇拂柳便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一說眼下無合適人選,到底為難,又說自己身為沐府的人,也該學著管些事,三則是她也想以此為由於沐少卿重修舊好。
老太太自然樂見其成,立即叫人去中院,讓沐少卿將賬房交給蘇拂柳打理。
沐少卿將眉頭一蹙,見滿屋的掌櫃皆看著他,不好駁了老太太的話,心中又不肯讓蘇拂柳摻和沐府的生意,因此隻將此事壓後,擇日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