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還有話,隻怕你未必肯照辦!”滿樹古桃隻剩下枯枝,間或的幾抹新芽還裹著晨露,將微光投射在樹下男子那張盛氣淩人的俊逸麵龐上。雙眸微微眯起,沐少卿的聲音,透著與他素日溫和形象不符的冷漠,“我若叫你滾出沐府,你便但真滾嗎?”
蘇拂柳身形一顫,俄而輕勾唇角,自嘲地笑了起來。真不知是自己太大本事,令這個人動了粗口,還是他恨自己太深,連身份也不顧了。
她兀自笑了一會兒,擱下鋤頭,吩咐靈兒去給芍藥澆水。自己行過來在樹下石桌旁坐下,喝了口茶,又將方巾解下。滿頭青絲不簪一飾,幾縷調皮的被微風一撩撥,就在空中歡飛雀舞。
她這般散漫態度,看的沐少卿心中火氣更盛,上前來要奪她手中的杯子,視線觸及她臉上的麵具,終究心中有愧,又縮了回去。
蘇拂柳抬眼看了看他,笑如春風拂過江南小鎮留下的溫暖,百花齊放。“沐少卿,你在害怕什麼?”
“我怕你心腸歹毒防不勝防!”淺淺一句話,沐少卿已經將怒火壓抑到了極點,“賬房我不會交給你。”
蘇拂柳挑挑眉,“你有膽子違抗老太太的話?”
“你……”沐少卿一時氣結,自己確實不敢違逆老太太的意思,但要將賬房交給蘇拂柳,豈不是叫她更無法無天?
不願在和他糾纏下去,蘇拂柳將話挑明了,“將來我回蘇府也是要主事的,隻是如今老太太那頭不好交代,現下又有了這個機會,讓我學學管帳又如何?”
她這話說的誠懇,卻叫沐少卿心中更加疑惑,“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蘇拂柳淡淡道:“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再問?”略過片刻,她又道:“大老爺在外幹的那些勾當你豈有不知的?將賬房交到他手裏,你就但真放心了嗎?”
她這話終於問的沐少卿無言以對,沐天權什麼樣的人他自然是看的出來的,隻是緣著他娘曾經救過老太太,自然對他格外關照些。他在外頭犯下的事,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蘇拂柳向來言出必行,這賬房在我手裏若出什麼岔子,你便有了正當理由將我趕出沐府不是嗎?”
她都說出這樣的話來,沐少卿再有多少的疑心,也都壓下去了。因她這話不假,賬房一旦出事,牽累的是整個沐府,到時候即便是老太太,也要照顧到沐府生意上眾人的情緒。
“我會隨時盯著你!”沐少卿留下這警告意味十足的話便拂袖而去。
蘇拂柳在桃樹下略坐片刻,苦笑開來。分明不想招惹他,卻偏偏不得不與他共事。陸夜心思歹毒無孔不入,前世他既然想到從自己和沐少蓮身上下手,今生未必想不到,如今將沐少蓮手中的實權拿去,她也興不起什麼風浪了。
想到這裏,她又叫了靈兒來,囑咐她將自己插手沐府生意的事情散播出去。
隔日,冬竹自外頭回來,臉色十分難看,蘇拂柳問起,她才說道:“眼下外頭在傳,說小姐入府一年多不曾有孕,隻怕是身子有缺憾。”
這樣的是非話蘇拂柳是從小聽到大,隻是這話卻稀奇的很,江南誰人不知她蘇拂柳不得寵,沒有身孕有什麼打緊的?倒是西園子的那位,都獨得恩寵仍舊無孕,這才值得懷疑。
見她沒放在心上,靈兒一旁接著話說道:“這話再沒有人,定是陳太太傳的,頭前她丈夫被沐少蓮為難,還是蘇家借了銀子給他們的。”
“無風不起浪,陳太太嘴巴缺德,心中沒計較,平白無故的何苦傳這些話找不痛快?何況眼下她該知道是我掌沐府的賬房,她巴結還來不及呢!”蘇拂柳倚案翻著賬本,抬眼看了看堆在兩邊的兩摞,不覺苦了臉。
管賬一事說起來輕鬆,不過兩個字眼,要真做起來,心中沒點算計哪裏行?大到進出貨物幾千上萬的銀子進出,一點差錯也出不得。饒是她仗著前世的記憶,將沐少蓮、沐天權二人動的手腳一一翻了出來,要想理算清楚,隻怕要花上幾天幾夜的功夫了。
她這邊哀歎完,那廂琥珀又抱了一摞來,說這是沐府三個院子的開銷明細,也須得少奶奶察看過目。
蘇拂柳叫靈兒接下,因不是生意上的,也不打緊,擱在一旁。見琥珀立在門邊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問:“還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