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眾人皆未言,目光齊齊聚在沐少卿身上,看他要如何。
默了一會兒,沐少卿才說道:“我雖不信外頭流言,卻還是要將你傳來問一番話的,既然沒此事,便下去吧。”
阿才如獲大釋一般,哆嗦著起身出去了。
沐少卿問:“各位叔伯還有什麼話嗎?”
眾人聞言,皆低了頭,不時抬眼瞥了金爺。
“卿弟也實在太過單純了,單憑下頭那起子人幾句話便糊弄過去了。”
眾人正暗暗思忖,聽得外頭一個女音朗朗地傳來,抬首望去。竟見是沐少蓮進了屋來,她一身棠紅長衣裹在身上,腰間係了條鑲嵌珠玉碎片的緞子,手臂上搭了挑軟紅紗。頭發用一塊殷紅的絹紗包著。
見她來,沐少卿心中一沉,眉間難以掩飾地蹙了一絲厭惡,問道:“蓮姐怎麼進來了?”
沐少蓮不等人招呼,徑直到沐少卿跟前坐下,滿臉擔憂道:“外頭流言傳的那樣厲害,我就知道卿弟這裏為難,便來瞧瞧。”
沐少卿垂了垂眼,沒說話。
見他不言,沐少蓮隻當他還如從前那般心軟,便以為自己此遭來的正好,便道:“先不說三姨娘與阿才是否有染,我卻從陳家那頭聽說,此次月結竟比從前堪堪少付了上千兩的銀子。隻怕卿弟還須好好查查賬目,免得被人蒙在鼓裏,毀了沐家百年的基業呐!”
她這一席話又歎又愁,可謂十分誠懇。
可聽在沐少卿耳中卻十分可笑。陳家便是少拿付了一千兩銀子,又怎會四處與人說道的,還偏偏被她聽見了?江南眾人都知道,那陳太太也就一張嘴吹噓的厲害,焉知她這不是胡言的?
他還未表態,眾人皆附和沐少蓮此話,說個合該將賬目重新核查,若果真無錯,才能叫三姨娘免了責。
沐少卿聽得眾人一言一語,心中煩的很,罷了罷手,“既如此,擇日不如撞日,趁著今日眾位叔伯都在,便開庫重查吧。”
眾人皆喜,沐少卿起身,拂了拂衣袖,厲色道:“若此次盤查再無差錯,各位叔伯就休要再管賬房的事了罷。”語畢,拂袖而去。
眾人是又驚又喜,皆問沐少蓮,“大小姐這次,能成功嗎?”
沐少蓮勾著眼角,斜斜地靠坐在椅子上,滿麵的春風得意,“若說三姨太沒作假,打死我也是不信的。”
見她入地篤定,眾人也不疑有他,皆張羅著開庫重新開庫盤算。
沐少卿出門,一一囑咐琥珀注意的事,便將此事丟開,行到東苑來。
蘇拂柳正拖著手上的手臂在古桃樹下撿拾桃花,冬竹拿了個花布袋子跟在後頭,笑她,“頭前開的正好,小姐不要,如今都焉了卻想著來收。”
蘇拂柳道:“繁花簇簇有人喜歡,熱鬧的緊,又何須來管他們?落花飄零孤苦,再無人收拾,就更顯得可憐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的花瓣抖落在袋子裏。見冬竹盯著院門口看,順勢抬眼望去,見沐少卿立在青石道的盡頭,一襲湛藍的衣衫隨著滿頭的青絲被風吹起。
瞧他一臉的鬱悶,蘇拂柳讓冬竹替自己擦了手,在石凳上落座,閑閑地喝了口溫茶,問道:“怎麼,又想同我吵架嗎?”
沐少卿低眉行了過去,在她對麵坐下,說道:“你早晨說的錯了。”
蘇拂柳想起自己晨間與他說了什麼話,含笑說道:“對錯明日便能分曉。”
沐少卿奪過她手中的杯子,吃了口茶,悶悶說道:“宗族裏的叔伯眼下去了賬房,準備開庫重新盤點。”說著,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蓮姐也回來了。”
“嗬。”蘇拂柳輕輕一笑,叫冬竹重新斟一杯茶來,“她竟如此耐不住性子。”
略停了停,又問:“庫房賬目原是無差,他們此番查不出什麼因由,就此收手也就罷了。隻是沐當家的三番兩次憑著他們來,到底失了些決斷。”
沐少卿聞言,麵上犯難,“二姨娘這些年不容易,統共看著這一個女兒,我怕她受不了。何況老太太也是自小疼她的,到底是孫女兒,大老爺已經那樣了,再鬧起來,對她也不好。”
聽他話中的意思,竟是要息事寧人,蘇拂柳蹙了蹙眉頭,道:“也罷了,不過是貪了些,左右沐府家大業大,還養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