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虛澤哪裏能想到,才認了自己的女兒,會將匕首對準自己的心髒毫不猶豫地刺下來。看著血水如注從心口奔湧而出,他抬首,目光定定地落在沐少蓮的臉上,雙手死死抓住她的臂膀。
因為失血過多,他身體衰弱的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隻是唇瓣一張一合間,無聲地詢問著:“為什麼?”
沐少蓮刺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一股鮮血噴在她臉上,滾燙的液體順著臉頰落下。她方才罷手,狠狠地瞪著沐虛澤,咬牙質問道:“你回來做什麼?是想毀掉我嗎?我父親沐天權沐家的嫡子,不是你這個庶子!”
最後一句話,比所有的利刃還傷人,隻叫沐虛澤心髒涼透。他這一生因為庶子的身份,什麼都沒有,到頭來還因為這個身份被自己親生女兒親自殺死!
“對不起!”他張口,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的同時,仿佛全身的力氣也被抽幹,一下子栽倒在地。抽搐兩下便沒了動靜,雙眼圓睜,仿佛在詰問著老天爺。
沐少蓮此時方害怕起來,嚇得扔掉了匕首,倉皇地擦臉上的血跡。隻因晨間氣溫涼,那些血跡粘在臉上已經凝固,任憑她如何擦也不掉,隻是將那半掌寬的金絲紅邊袖口渲染的更加鮮豔。
忽的,她聽見身後傳來蘇拂柳的一聲嗤笑,竟是漸漸冷靜下來,俯身拾了匕首,朝蘇拂柳狠狠的刺去。
她對準的是蘇拂柳的臉,卻在看到她臉上嘲諷的笑後,微微一偏,匕首狠狠地紮在樹幹上。
蘇拂柳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沾滿了血的匕首,心下暗驚。她料到沐少蓮不會承認這個身份,卻不曾想她竟然但真下得了殺手!眼下荒郊野外,自己又目睹她殺了沐虛澤,恐怕是在劫難逃。
“你笑什麼?”沐少蓮一手握著匕首,一手狠狠地抓著蘇拂柳的脖子,“我能殺了他,照樣能殺了你!”
“我笑你蠢。”蘇拂柳昂首淡淡地說道:“我若是你,就會將殺死沐虛澤的罪名嫁禍到我身上,這樣一來,既能保全自己,又能不費吹灰之力地除掉我。”
沐少蓮冷笑道:“我殺了你豈非一了百了?”
蘇拂柳道:“我死了豈不表明殺死沐虛澤的另有其人,兩條人命,你覺得蘇沐二府會不追究嗎?以包知月的手段,要想查出是你所為的,恐怕連你逃出江南的時間都沒有。”
“你一向詭計多端……”沐少蓮忽的拔出匕首,貼著蘇拂柳布滿灼痕的半張臉緩緩移動,“我既然打算殺了你,又怎麼會讓自己染上腥味?”
“可你還沒動手。”蘇拂柳無視在臉上遊走的匕首,仍是淺淺笑著。
沐少蓮被她這幅態度激怒,長嘯一聲,舉起匕首就往蘇拂柳胳膊上刺去。
卻不想斜裏飛來一根木條,直直落在她手腕上,將她手中的匕首打翻在地。同時又傳來沐少卿的喝聲,“蓮姐還要執迷不悟到幾時?”
二人皆轉頭看去,果見沐少卿攜帶一眾家丁趕來,滿臉怒色未收,眼見躺在血泊中沒有生氣的沐虛澤,眉宇間更是生出一絲嫌惡來,“從前我隻道你是因心中不安,才會做出種種事來,卻不想你竟歹毒至此,連你親生父親都殺!”
“不……”沐少蓮驚得不能自已,雙手狠狠地掐住蘇拂柳的脖子,帶著哭腔說道:“卿弟,我和你身上都流著同樣的血,我父親是大老爺,不是這個男人!”
沐少卿雖早知沐少蓮的性子,因素來看在二姨娘的份上不多追究,加上到底身上流了同樣的,便隱忍了些。今見她這般變本加厲,怒不可遏,當即喚了小廝們上前將人圍住,爾後說道:“今兒你若罷手也就罷了,若不然,就休怪我不念舊情了。”
“你們都別過來!”沐少蓮嚇得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隻叫蘇拂柳一時呼吸困難。她渾然不顧,隻狠聲對沐少卿說道:“卿弟糊塗,自這個女人入家門來,生了多少是非?”
沐少卿懶怠與她糾纏,又見蘇拂柳麵色已經醬紫,就要叫小廝們上前去拿人。
卻不想此時老爺子正帶著瀟荻眾人趕來,因見沐少蓮挾持蘇拂柳,不等來至跟前,老爺子搭弓開箭射向沐少蓮。
眼見羽箭掛著疾風直刺沐少蓮麵門,沐少卿不敢多想,抬袖格擋開去,轉身便朝老爺子請道:“求老爺子手下留情,蓮姐犯的事,自有律法來處置。”
老爺子幾步近了跟前來,手中一把虎骨彎弓襯著一身精裝,竟有幾分老驥伏櫪的意味。他冷冷地掃了沐少卿一眼,“你倒是憐她,若肯將這份心放一丁點在柳兒身上,還說得出這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