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含笑坐下,秦玲瓏表麵上來看不諳世事,卻將什麼都看得透。瀟荻處在那樣一個功高震主的地位,若不能讓陸夜完全信任,遲早出事。何況這中間還夾了一個陸子琴,瀟荻自小便護著他,一旦他倒戈幫著兄長,陸夜這個帝位未必坐得穩。
秦玲瓏不會不明白這一點,她要倚靠瀟荻,無非就是與陸夜為敵。而自己又是陸子琴的娘家人,自然是站在兄長這邊,所以她才會向自己求助。
即便自己不能救出瀟荻,她也能試探自己的態度,不至於將來在陸國四處皆敵人。
這些事她早已想的透徹,因此並未給秦玲瓏明確的答複,隻是冬竹調查瀟荻的事,她也沒阻止。
她抿了口茶,不動聲色說道:“秦陸兩國相交數年,公主身係兩國聯姻,如今瀟荻出事,便是慶帝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瀟荻出事,是個聰明人都知道是陸夜所為,偏生蘇拂柳卻裝傻,秦玲瓏如何信她?冷笑著說道:“你這樣說話,不覺無趣嗎?”
蘇拂柳挑了挑眉,擱下杯子,右手趁便搭在桌上,漫不經心地劃拉著。
秦玲瓏目光隨著她手指移動,眸中寒光一閃,厲聲道:“既如此,權當今日我不曾來過,你我也未曾相識。”說著話,但真起身離去了。
蘇拂柳仍舊靜靜坐著吃茶,直到秦玲瓏身影消失在院門口,她才拂袖將桌上用茶水寫的‘隔牆有耳’四個字給抹成一片,半指寬的薔薇花袖口被淡綠的茶汁暈染了一片,不過片刻就被風吹幹了。
見客人走了,春華才帶人進來收拾茶具,隨口笑問道:“那人是蘇小姐朋友?”
蘇拂柳歪在老柳樹頭合眼養神,渾不在意道:“那是丞相夫人。”
春華佯裝驚訝地驚呼一聲,疑惑道:“丞相夫人不是秦國公主嗎?她要見蘇小姐,怎麼這樣偷偷摸摸的?”
蘇拂柳張眼看了看她,心下好笑。這丫頭可但真會演,自己是個是非人,住在金府上,他們怎麼可能放任自己與陌生人接觸?若非知道秦玲瓏的身份,便是給這些丫頭十個膽子,也不敢讓自己單獨與她相見。
之所以讓秦玲瓏進來,隻怕是為了試探自己來揚州的目的。
金遊是沒有這份心思的,他背後鐵定還有高人,不是寥聽風,便是陸夜。
如此想著,她笑道:“公主初到江南,我曾奉命接待,蒙公主不棄肯與相交。知道我來揚州了,特意來看我。隻是她到底身份尊貴,如今蘇家沒落了,如何高攀的上?”
她這話騙騙三歲孩童興許還成,那春華卻是個機靈的,知道蘇拂柳防著自己,不好再追問下去。隻笑說:“蘇家還有蘇小姐在呢,常聽姑爺說起蘇小姐,讚你是女中豪傑。”
蘇拂柳隻笑了笑,眼見日頭偏西,晚風吹來竟覺有寒意,隻得起身入屋去。春華叫人將院子裏收拾了,也進屋來伺候。
蘇拂柳接著才剛的話說:“我便有幾分小聰明,卻也不敢與官鬥的,就不知道你家老爺可將我鋪子裏的事處理好了沒?”
春華賠笑著道:“奴婢不過一個丫頭,哪裏知道這些?”頓了頓,又說;“不過前兩日聽姑爺同小姐說,老爺正在追查蘇家鋪子的事,相信很快就有了結果。”
聽著這明顯搪塞的話,蘇拂柳並不拆穿,隻歎了口氣,說:“如今蘇家大不如前,也就揚州這幾間鋪子尚可指望,若真丟了,我也無顏去見爺爺。”
說著話,臉上便露出了傷感的神色來。
春華隻得安慰,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話。
蘇拂柳一麵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應話,一麵便歪在榻椅上睡了過去。
是夜,她正睡得憨,被人叫醒。睜眼一看,是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穿著一身夜行衣,隻露出一雙眼在昏暗中十分明亮。
她並不驚慌,隻倚在床上笑吟吟道:“許久不見了。”
那人將臉上的麵紗摘了下來,郝然是秦玲瓏身邊的丫頭幻彩。她也不蘇拂柳多話,隻說:“公主打發奴婢來問問,蘇小姐如何打算的?”
蘇拂柳正色道:“告訴你家公主,瀟荻的事她且放心,我自會留意的。隻是如今我自身難保,還請她為我留意江南動向。”
幻彩應聲,就要離去,蘇拂柳忙又將她叫住,道:“眼下有件急事需求公主相助,替我帶句話給劉千兒,就問他幹爹死了這麼多年,可曾去上香不曾?”
幻彩雖不明白這其中意思,還是點頭應下,回去後盡數與秦玲瓏說了。
秦玲瓏雖覺奇怪,到底信了蘇拂柳,隻等著哪日入宮去,向劉千兒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