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譚錢廖兩兄弟是浮雲觀的小道士,他二人自小在武當山下的一村莊長大,歲數大些又和其餘村的幾個人上了武當山,幾年前,劉閩錫離開武當,他們也被一起帶下了山。
他二人身上挑了一個籮筐,筐裏空空如也。在山彎處的岔路口看見了早時同觀主站在一道的客人,那兩人低著身子在一堆矮樹叢前發呆。
“閣下在此處尋什麼,用不用我倆幫忙。”年長些的錢譚謙聲上前問道。
柏森森轉頭笑道,“已經尋到了。”他注意到二人皆身著道士服,身後還背著籮筐,便問道,“兩位小兄弟,這是要去何處?”
隻聽錢譚身後的錢廖道:“去山下買些豆腐,原本觀裏的豆腐都是叫人送上山的,不知怎的送豆腐的人今日卻沒來,我倆便隻能下山去買了。”
“哦?有這種事,不過,我聽說鎮上有個叫趙翠的姑娘,她家做的豆腐味道甚好,要不你們去她家買。”柏森森道。
“我們觀中的豆腐就是叫趙翠送的。”錢廖哭笑不得道。
“哎呀,這樣麼。”柏森森瞧了身邊的顧七一眼,而後道,“那真是巧了。”
錢家兩兄弟還要下山去買豆腐,便同柏森森顧七告了別,下山去了。
顧七低下身,兩指撚過被昨日深夜的那場大雨衝刷過的草葉,順著山坡而下的一路草木都被壓斷了,些許低矮的草葉上還遺留有淺淡的紅痕。
“看來如你所料,昨日夜裏被我嚇著那人就是秦安寶。”柏森森蹙眉道。
過了晌午,顧七在浮雲觀的小廳中簡單用了些食,廳中僅有她和幾個被劉閩錫差遣來的小道士。原本要和她一起用飯的柏森森和劉閩錫去了秦安寶的屋裏。原因無二,是因為驚嚇過度昏迷不醒的秦安寶。她用過午飯後也去了那屋子,也沒有別的緣由,隻因為導致秦安寶昏迷的不醒的是九曲斷魂針。
自她接手浮羅山莊以來,就顯少在江湖上走動。但隻要是江湖中能叫得響名字的人她都能記得,因為這些人幾乎全是斟酒論劍的常客。江湖上能說得出的武功她也知道是什麼人練得最好,因為這世上的高手都很難挨住寂寞。他們往往隻能在排除寂寞的路上,變得更寂寞。據她所知這世上已無人會使‘九曲斷魂針’了,而如今在這浮雲觀中卻再次聽到了它的名字,就像在她認識範圍內並沒有人能把紅綾使得如此出色,但那日在錦繡莊中卻讓她親眼所見。
入夜。明月當空。
季嬰躺在床上,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已十分疲憊了,但不知道為何就是無法入眠,他就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著。但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越想讓自己快些入睡,就越發睡不著。
他的喉嚨一陣發幹,他忽然想起今日夜裏他還未用過晚飯,就是連水也忘了喝一口。放著水壺的桌子離他的床並不遠,但他還是忍了好久才起身去喝水。
那張桌子正對窗子。窗外種著一棵龍爪槐,他覺著那些投在窗紙上的枝椏的影子不像是龍爪,更像是幹枯扭曲的人手。他住的這間屋子很偏,又因為那棵唬人的樹,所以觀中除了他外沒有別的人肯來住。
他將手裏的水壺放下,餘光瞥見那些可怖的黑影,慢慢地跟著他往床鋪的方向移動。
他忽然停了下來,臉色卻並不好看,周圍很是寂靜,他甚至隻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他停下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窗外的影子在跟著他一起移動!
床尾掛了把劍,離他隻有幾步之遠。但是他的腳好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樣,抬都抬不起來。他望向那扇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