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不知何時,那長身立於眾人前的柏森森碾了碾指間從方才那塊將錢廖手中的劍擊落的水瓢瓣上沾上的紅土。
顧七側目順著劍柄而去,隻驚歎好生強的內力。她同柏森森相識已有三年之久,三年多來,除了腿上功夫,也一直不見他出過手,加之平日一遇到要打鬥的時候,他躲得比誰都快。自然旁人就覺著解骨手柏森森的功夫並不大好。顧七心料,莫非這些年都是小看了他。
“你……”錢廖瞪大雙眼,似恨不得將眼珠子突出眼眶外才好,原本握劍的手依舊保持著劍落前的曲度,好一會兒才握成拳放下。
“慢著!”隻聞身後有人大聲喝道。
院內眾人循聲而去。
夜裏劉閩錫素來淺眠,今日好容易睡得稍熟些,便叫季嬰給叫了醒,隻道是他住的那間院子裏發現了一銅鈴眼長白毛的怪物。聞後,曆來對自身儀態打扮極為珍重的浮雲觀觀主劉閩錫,卻是套上長衣,披頭散發地便跟著季嬰前去一探究竟。
浮雲觀中的道士誰也沒見過觀主這般不修邊幅的模樣,隻覺著那張原本看著比實際年歲要小上許多的臉忽然間似乎再找不到年輕的痕跡了。
劉閩錫此刻的心思估計絲毫也落不到自個兒的身上,所以他自然也發覺不了那些停在他身上的目光,或許也不是沒察覺,隻不過此刻他卻是再分不出多餘的神思了。
那院落中人早把目光轉向劉閩錫,所以便無人注意到自劉閩錫踏進院子起,那隻白毛怪物就開始變得無比安靜,甚至方才因驚悚害怕而蜷曲的身子也漸漸抬直。
“昂……昂……”白毛怪物直起前身,從喉頭不斷發出吼叫,那雙赤紅的雙眼此時卻瑩亮非常。顧七側頭看去,竟發覺那怪物竟眼噙淚花,而那雙眼眸所瞧之人,似乎也就是此時站在不遠處的劉閩錫。
心中尚有疑惑,便見劉閩錫快步而來。在那怪物身前站定。那怪物喉頭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小,那聲音聽著竟讓人誤以為它是在向眼前之人委屈撒嬌。劉閩錫站定不動,雙腿緊繃,牙關死咬,臉頰兩側的咬肌突起。因為長發垂落遮擋的關係,誰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隻白毛怪物不知怎得忽然動作,似乎欲直立站起。
院中道士一見那怪物如此作為,恐它狂性大發傷了觀主,便紛欲上前,卻被劉閩錫嗬斥退後。
劉閩錫歎氣出聲,然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輕輕搭上了怪物的頭顱,而後順著白毛撫摸而下。那怪物漸漸低下身子,半揚起那張可怖的臉,用臉頰輕蹭劉閩錫的手心。如此情形熟撚如同日日如此一般。
“她不是怪物。”劉閩錫依舊安撫著蹲在他身前的“怪物”,開口道。
“那是?”柏森森低聲問道。
但聞披發之人又重重歎出口氣,卻不再看柏森森一眼,隻轉頭交代院內道士回各自屋去。
那些道士縱然心中再是不肯,見劉閩錫如此堅決,也不敢忤了他的話。心不甘情不願地也隻得離去。
現下,偏院季嬰房中,那怪物緊跟在劉閩錫身旁,劉閩錫幾次讓“她”坐下,“她”卻怎也不肯,隻蹲在地上,偶爾用戒備的眼神偷瞄和劉閩錫一同坐在屋中的柏森森、顧七二人。
“她不是怪物。”劉閩錫再次開口強調道。
這次柏森森卻再沒開口問他,因為他知道今日就算他不開口問一句,劉閩錫也還是會把所有的事告訴他的。
“她……她是我的女兒。”劉閩錫歎氣道。
柏森森再向那“人”看去,因“她”懼怕燈火的關係,屋內唯一點著的蠟燭也是放置地遠遠的。他始終料不著“她”居然會是劉閩錫的女兒。他知道劉閩錫早年有個感情甚篤的結發妻子,新婚不過兩年,卻早早病逝。他的發妻走得早,並未有為他遺下一兒半女。妻子過世後,劉閩錫也未有續娶,一門心思全撲在了武學上。柏森森同他認識以來,也從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