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貞觀十二年,吳王李恪才十九歲,但他眉宇間沒有絲毫稚氣,那優雅從容的態度,足以讓任何女人沉醉。
蘇如陌也隻是過過眼癮,躲起來看了看李恪的容貌,偷聽他說了幾句話,也就算了,扔秦琛去招待客人,自己跑到後院去玩。
前兩天,院子裏莫名多了一隻信鴿,她好奇之下就養了起來,信鴿有時會飛走,再飛回來腿上就多了信箋。
這件事,她沒跟任何人說過。
信箋來往幾次,她已經猜出了那頭的人是誰,饒是又驚又恨,也不得不佩服對方心思之巧妙——真以為兩次遇到楊景毓隻是偶然麼,那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戲碼!
今天信鴿又帶了一張字條,她取下來,幾番不敢展開。
想到李元昌的下場,想到李恪的下場,她深吸一口氣,手指幾乎有些顫抖,展開字條,字跡飄逸圓轉,上麵隻寫著兩個字。
殺之。
一股涼意從腳底傳上來,幾乎把她整個人冰凍起來,她全身無法抑製的顫抖起來,不敢去想秦琛的樣子,越想越疼。
明明站在大太陽下,她卻如置身於冰窟中。
前有狼,後有虎,旁邊是萬丈深淵,她該怎麼做?
再看信箋上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如鋒利的刀刃,筆跡婉轉間流露出刺目的光芒。
她好半天才回神,跑回自己屋裏,從枕頭下翻出信鴿來往幾次所收集的信箋,第一張的試探,第二張的告誡,第三張的步驟……最後一張的通牒。
信箋上詳細的寫了吞並秦府的步驟,從最不起眼的地方開始,一點點的吞噬,如狂妄的巨蟒,把獵物逗弄的精疲力盡才慢慢的享受——就是從楊景毓發覺她的存在以後,他揮揮手,淡然寫出惡毒的計謀。
她昨天回的信鴿:“若我不從呢?”
他今天回複:“殺之。”
殺她,殺秦琛,殺秦府所有人。
以楊景毓的性情,他絕對做得出來。
其實蘇如陌都明白,這個人實在太聰明了,她根本對付不了,他們兩個現代人加起來,怕也不是楊景毓的對手。看他的招數,從來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吞並秦府,也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但是,他做得出來。
蘇如陌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楚,她望向窗外,那個方向秦琛在接待著他的新朋友李恪。
他們已被卷入唐朝曆史的漩渦,再也掙脫不能。而現在有個辦法,至少能保護秦府暫時的安穩。
她的眼神變得柔和,視線落到纖纖手指所戴的戒指上麵,嘴角微微一彎,心裏疼的厲害。
接著她不再猶豫,取過紙筆寫下一行字,綁在信鴿腿上放飛它。
縱然不舍,她也絕不後悔。
仰著頭看信鴿遠飛,她胸腔裏突然是滿滿的衝動,她想攔住它!情感衝破理智,她不想嫁到楊家去!自己做的抉擇,卻又在下一刻被自己推翻,這多可笑!
蘇如陌大口喘氣,眼淚不受控製的淌下來。
瑜兒過來,看見她的模樣大吃了一驚,忙問是怎麼回事,蘇如陌連連搖頭,說不出一句話。
那個人太聰明,她也不笨,用信鴿的方式就表明他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這筆交易,她更不想。
以前在電視劇裏看一對情侶,一個人為另一個願意付出一切,而遭那人的誤會,雙方這樣糾結痛苦的過下去,她還嘲笑人家,說那人壓根不懂愛人的想法,說真正相愛的人寧願死在一起,也不想獨活。可是現在她清晰無比的感受到,如果要她做選擇,她願意為了秦琛安穩的生活,把他推出去。
中午留李恪吃過午餐,秦琛送李恪離開,回來看到蘇如陌一臉頹然的收拾碗筷,歎口氣上前:“有下人做就好了,你收拾什麼?”
“反正閑著沒事幹……”蘇如陌嘟囔,拿眼角瞥秦琛。
看了好幾年,這張臉其實一點也看不膩。知道他還愛著她,她就什麼怨恨都沒有了。
“讓我來吧!”秦琛握住她的雙手,搶過她手裏的碗盤,“我家陌的纖纖玉手,怎麼能幹這種粗活。”
“少爺——”門童衝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外麵——又來人了!”
秦琛一驚,扔下東西,牽著蘇如陌往外跑。
秦府門口,又停了華麗富貴的錦轎,看抬轎人的衣飾,不是普通家的轎夫。秦琛二人趕到大門口,看著轎子傾瀉,仆人掀起轎簾,伸出一隻腳來,接著,官服加身,貴氣衝天,高大翩然的身影也漸漸顯現出來。
秦琛、蘇如陌對視一眼,各自看到對方眸中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