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無星無月。
黑沉的夜籠罩於整個皇都,鳳棲宮寂靜無聲,幽幽燭火映照著宮殿的一角,微風拂過,光影綽綽。
“菀兒姐姐,皇後娘娘可是已經睡下了?”不遠處一女子匆匆而來,因急迫腳下幾次踉蹌,手中的燈籠晃動不休。
“怎的如此冒失,”被喚作菀兒的女子麵容清麗,神情嚴肅,正待斥責的話因著對方蒼白的麵龐戛然而止,”娘娘剛剛睡下,發生了何事?“
“陛下過來了,不過麵色不善,身邊還跟著雲伯夫人。”
聞言,筠菀神色一凜,如今已是醜時,陛下仍未歇息,還帶著外命婦往娘娘寢宮而來,委實於理不合。若是娘娘身體有恙需娘家人探望,也不該選在這個時刻,何況娘娘如今身體康健,前日剛同雲伯夫人見過,又能有何事至於深夜前來?
“莫慌,你且去看看陛下如今行至哪裏?”筠菀輕聲吩咐下去,轉身進入殿內。
夏日的夜本就熱意難消,但今夜格外悶熱,似乎醞釀著一場疾風驟雨,不知何時會砸落人間。
皇後娘娘最不耐酷暑,因此每到夏日鳳棲殿內便會放置許多冰塊,絲絲涼意驅走了肌膚上的熱氣,卻仍舊無法減緩筠菀心中的急躁。
“娘娘,醒醒,陛下來了。”
帷幔中的女子峨眉微蹙,美豔嬌麗的麵龐因睡意未退泛著粉紅色澤,隨著鳳目睜開,那卷翹纖長的睫毛輕顫,“筠菀,伺候本宮更衣。”
筠菀輕聲應是,低垂的眼瞼下透出幾絲心疼,苦夏的娘娘原本就難眠,又因這幾日心中有事更是未曾好好休息,好不容易今夜睡著,卻又為著陛下匆匆起身,但願今夜安寧。
“可知陛下為何而來?”美貌女子朱唇輕啟,柔緩的聲音透露著淡淡的疲態。
“奴婢已派人去打探,目前僅知雲伯夫人與陛下同行。”正說著話,急促的腳步聲想起,隻聽殿外的宮女通傳道:“娘娘,陛下到了。”
“臣妾見過皇上。”女子起身行禮,宮服勾勒出窈窕的身姿,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華貴。
“都退下吧,朕和皇後有話要說,雲伯夫人留下。”
聞言,筠菀一僵,心中不禁憂慮,隨即不著痕跡地瞥一眼皇後娘娘,見她神情淡然,未有絲毫驚亂之意,不由得放下幾分心來。
待殿中隻剩三人,令人不安的氣氛漸漸凝成實質,皇帝的神情漸漸陰沉,從懷中摸出一物砸向靜站的姝麗女子。
沒有躲避,任由額上鮮血流下,隻聽皇後一聲輕笑,緩緩問道:“陛下這是作何?”
回答她的是迎麵而來的一掌重重拍擊於麵頰,嬌嫩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莫兮你這賤人,你竟然敢拿假的來糊弄朕!”
“陛下何出此言,你我十五年夫妻,臣妾的為人你難道不清楚麼?是我助你得到這江山是假的,還是我為你征戰疆場是假的?亦或者我對你的愛是假的?”
皇後聲音漸漸升高,往日端莊的麵容顯出幾絲瘋狂,“想我莫家世代忠良,當年先祖跟隨武帝征伐四方,擋下多少了明槍暗箭,可謂身負開國之功,武帝禦賜匾額至今仍高懸於我莫府門前!”
“我父兄為陛下戍衛疆土,即便邊疆苦寒未曾動過回來的心思,邊地將士思念故土,我父兄以身作則,將兵齊心衛國,使得厲國十年不敢進犯!”
“當年陛下尚未登基之時,不得先皇看中,母族勢微,加之眾多皇子虎視眈眈,身邊有如群狼環伺,稍有不慎便會性命不保,我因與陛下有情,勸說父兄跟隨效忠陛下,自己更是披甲上陣,將侵犯我西邊的溪人打退,為陛下在先皇麵前立下一功。”
皇後語氣一頓,見身著明黃龍袍的男子神情無分毫變化,不禁心中淒然,但為了父兄,她必須盡力而行。
“陛下可還記得臣妾腰上有一箭傷,當年對戰溪人時臣妾被流矢射中,後雖得太醫診治,但傷疤卻因太深而無法去除,臣妾怕陛下嫌棄,便欲著人在上麵刺朵梅花,陛下勸住我,說怎能言醜,這是我的功勳,它很美。”
“陛下,臣妾父兄手中握有兵權,你疑心他們作亂,我再三保證此事不會發生,你仍舊不肯信,為此我思慮難安,終還是去信一封,將虎符從他們手中要回,臣妾一片冰心,陛下還不肯相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