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另外的道路(本篇終章)(1 / 3)

現在,我們正站在兩條道路的交叉口上。但是這兩條道路完全不一樣,更與人們所熟悉的羅伯特·福羅斯特的詩歌中的道路迥然不同。我們長期來一直行駛的這條道路使人容易錯認為是一條舒適的、平坦的、超級公路,我們能在上麵高速前進。實際上,在這條路的終點卻有災難在等待著。這條路的另一個叉路——一條“很少有人走邊的”叉路——為我們提供了最後唯一的機會讓我們保住我們的地球。

歸根結底,要靠我們自己做出選擇。如果在經曆了長期忍受之後我們終於已堅信我們有“知道的權利”,如果我們由於認識提高而已斷定我們正被要求去從事一個愚蠢而又嚇人的冒險,那麼有人叫我們用有毒的化學物質填滿我們的世界,我們應該永遠不再聽取這些人的勸告;我們應當環顧四周,並且發現還有什麼道路可使我們通行。

確實,需要有十分多種多樣的變通辦法來代替化學物質對昆蟲的控製。在這些辦法中,一些已經付諸應用並且取得了輝煌的成績,另外一些正處於實驗室試驗的階段,此外還有一些隻不過作為一個設想存在於富於想象力的科學家的頭腦之中,在等待時機投入試驗。所有這些辦法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它們都是生物學的解決辦法。這些辦法對昆蟲進行控製是基於對話的有機體及其所依賴的整個生命世界結構的理解。在生物學廣袤的領域中各種有代表性的專家——昆蟲學家、病理學家、遺傳學家、生理學家、生物化學家、生態學家——都正在將他們的知識和他們創造性靈感貢獻給一個新興科學——生物控製。

生物學家約翰.霍普金斯說:“任何一門科學都好象是一條河流。它有著朦朧的、默默無聞的開端;有時在平靜地流淌,有時湍流急奔;它既有涸竭的時候,也有漲水的時候。借助於許多研究者的辛勤勞動,或是當其他思想的溪流給它帶來補給時,它就獲得了前進的勢頭,它被逐漸發展起來的概念和歸納不斷加深和加寬”。

從生物控製科學的現代情況來看,它的發展正與約翰·霍普金斯的說法相符合。在美國,生物控製學於一個世紀之前就在朦朧中開始了,那時是為了首次嚐試去控製已判明成為農民煩惱的天然有害昆蟲,這種努力過去有時進展緩慢,或者完全停頓下來;但它不時地在突出成就的推動之下得到加速和前進的勢頭。當從事應用昆蟲學工作的人們被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新式殺蟲劑的洋洋大觀搞得眼花繚亂時,他們就丟棄了一切生物學方法,並把自己的雙腳放在了“化學控製的踏車”上;這時候,生物控製科學的河流就處於幹涸的時期,於是,為爭取使世界免受昆蟲之害的目標就漸漸遠去了。現在,當由於不經心和隨心所欲地使用化學藥物已給我們自己造成了比對昆蟲更大的威脅時,生物控製科學的河流由於得到新思想源泉的接濟才又重新流淌起來。

一些最使人著迷的新方法是這樣一些方法,它們力求將一種昆蟲的力量轉用來與昆蟲自己作對,——利用昆蟲生命力的趨向去消滅它自己。這些成就中最令人讚歎的是那種“雄性絕育”技術,這種技術是由美國農業部昆蟲研究所的負責人愛德華·克尼普林博士及其合作者們發展出來的。

約在二十五年以前,克尼普林博士由於提出了一種控製昆蟲的獨特方法而使他的同事們大吃一驚。他提出一個理論:如果有可能使很大數量的昆蟲不育,並把它們釋放出去,使這些不育的雄性昆蟲在特定情況下去與正常的野生雄性昆蟲競爭取勝,那麼,通過反複地釋放不育雄蟲,就可能產生無法孵出的卵,於是這個種群就絕滅了。

對這個建議,官僚主義無動於衷,科學家們懷疑,但克尼普林博士堅持著這一想法。在將此想法付諸試驗之前,有待解決的一個主要問題是需要發現一種使昆蟲不育的實際可行的辦法。從理論上講,昆蟲由於X射線照射而可能不育的事實從1916年就已為人知了,當時一位名叫G·A、蘭厄的昆蟲學家曾報道了有關煙草甲蟲的這種不育現象。二十年代末,荷曼·穆勒在X射線引起昆蟲突變方麵的開創性工作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思想境界;到了本世紀中葉,許多研究人員都報道了至少有十幾種昆蟲在X射線或伽瑪射線作用下出現不育現象。

不過,這些都是室內實驗,離實際應用還距離遙遠。約在1950年,克尼普林博士開始作出極大努力將昆蟲的不育性變成一種武器來消滅美國南部家畜的主要害蟲——螺絲蠅。這種蠅是將卵產在所有流血受傷動物的外露傷口上的。孵出的幼蟲是一種寄生蟲,靠宿主的肉體為食。一頭成熟的小公牛可以因嚴重感染,10天內死去,在美國因此而損失的牲畜估計每年達4000萬美元。估計野生動物的損失是困難的,不過它肯定也是極大的。得克薩斯州某些區域鹿的稀少就是歸因於這種螺絲蠅。這是一種熱帶或亞熱帶昆蟲,棲息於南美、中美和墨西哥,在美國它們通常局限在西南部。然而,約在1933年,它們意外地進入了佛羅裏達州,那兒的氣候允許它們活過冬天和建立種群。它們甚而推進到阿拉巴馬州南部和佐治亞州,於是東南部各州的家畜業很快就受到每年高達2000萬美元的損失。

有關螺絲蠅的生物學的大量情報資料已在那幾年中被得克薩斯州農業部的科學家們收集起來了。1954年,在佛羅裏達島上進行了一些預備性現場實驗之後,克尼普林博士準備去進行更大範圍的試驗以驗證他的理論。為此,與荷蘭政府達成協議,克尼普林到了加勒比海中的一個與大陸至少相隔50海裏之遙的庫拉索島上。

1954年8月開始實驗,在佛羅裏達州的一個農業部實驗室中進行培養和經過不育處理的螺絲蠅被空運到席拉索島,並在那兒以每星期400平方英裏的速度由飛機撒放出去。產在實驗公羊身上的卵群數量幾乎是馬上就開始減少了,就象它們增多時一樣快。僅僅在這種撒蟲行動開始之後的七個星期內,所有產下的卵都變成不育性的了。很快就再也找不到不管是不育的或正常的卵群了。螺絲蠅確實已從庫拉索島上被根除了。

這個庫拉索島美名遠揚的成功試驗激發了佛羅裏達州牲畜養育者們的願望,他們也想利用這種技術來使他們免受螺絲蠅的災害。雖然在佛羅裏達州困難相對比較大——其麵積為小小的庫拉索島的300倍;1957年,美國農業部和佛羅裏達州聯合為撲滅螺絲蠅的行動提供了基金。這個計劃包括著在一個專門建造的“蒼蠅工廠”中每周生產大約5000萬個螺絲蠅,包括著利用二十架輕型飛機按預定的航線飛行,每天飛五到六個小時,每架飛機帶1000個紙盒,每個紙盒裏盛放200到400個用X光照射過的螺絲蠅。

1957-1958年間的冬天很冷,嚴寒籠罩著佛羅裏達州北部,這對開始此項計劃是個意想不到的良機,因為此時螺絲蠅的種群減少了,並且局限在一個小區域中。當時曾考慮需用17個月時間來完成此項計劃,要用人工養育35億隻螺絲蠅,將不能生育的飛蠅要撒遍佛羅裏達州及佐治亞和阿拉巴馬地區。由螺絲蠅引起的動物傷口傳染最後一次可能是發生在1959年1月。在這以後的幾個星期中,螺絲蠅中了圈套。其後,再沒有發現螺絲蠅的蹤跡。消滅螺絲蠅的任務已在美國東南部完成了——這是科學創造力價值的光輝明證,另外還靠著嚴密的基礎研究、毅力和決心。

現在,在密西西比設立的一個隔離屏障正在努力阻止螺絲蠅從西南部卷上重來;在西南部,螺絲蠅已被牢固地圈禁起來了。在那兒,撲滅螺絲蠅的計劃將會是十分艱難的,因為那兒麵積遼闊,並且又有從墨西哥重新侵入的可能性。雖然情況如此,但事關重大,並且看來農業部的想法是為了至少將螺絲蠅的數量保持在一個足夠低的水乎上,打算很快在得克薩斯州和西南部螺絲蠅猖獗的其他地區試行某些計劃。

征討螺絲蠅的輝煌勝利激發起將這種方法應用於其他昆蟲的巨大興趣。當然,並非所有昆蟲都是這種技術的合適對象,這種技術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昆蟲生活史的詳情細節、種群密度和對放射性的反應。

英國人已進行了試驗,希望這種方法能用於消滅羅得西亞的萃萃蠅。這種昆蟲蔓延了非洲三分之一的土地,給人類健康帶來威脅,並妨礙了在450萬平方英裏樹木茂密的草地上牲畜的飼養。萃萃蠅的習性很不同於那些螺絲蠅,雖然萃萃蠅能在放射性作用下變得不能生育、但要應用這種方法還要首先解決一些技術性困難。

英國人已就大量的各種昆蟲對放射性的感受性進行了試驗。美國科學家已在夏威夷的室內試驗並在遙遠的羅塔島野外試驗中對西瓜蠅和東方及地中海果蠅作出了一些令人歡欣鼓舞的初步成果。對穀物穿孔蟲和甘蔗穿孔蟲也都進行了試驗。存在著一種可能性,即具有醫學重要性的昆蟲也可能通過不育作用而得到控製。一位智利科學家己經指出,傳播瘧疾的蚊子逃過了殺蟲劑的處理仍在他的國家存在著,這時隻有撒放不育的雄蟻才能提供消滅這種蚊子的毀滅性打擊。

用放射性實現不育的明顯困難已迫使人們去研究一種能達到同樣結果的其他較容易的方法,現在已出現了一個對化學不育劑感興趣的高潮。

在佛羅裏達州奧蘭德的農業部實驗室裏工作的科學家現在正采用將化學藥物混入食物的方法,在實驗室和一些野外實驗中使家蠅不育。1961年在佛羅裏達的吉斯島的試驗中,家蠅的群體僅僅隻用了五周時間就被消滅了。雖然從鄰近島嶼飛來的家蠅後來又在本地再次繁殖起來,但作為一個先導性的試驗,這個試驗還是成功的。農業部對這種方法的前景的激動是很容易被理解的。如我們所看到的,在第一個地方,家蠅現在實際上已變得不受殺蟲劑控製了。毫無疑問需要一種控製昆蟲的全新方法。用放射性來製造不育昆蟲的問題之一是,這不僅需要人工培養昆蟲,而且必須要撒放比野外昆蟲數量更多的不育雄蟲才行。這一點對螺絲蠅可以做到,因為它實際上並不是一種數量很龐大的昆蟲。然而,對象蠅來說,放出比原有家蠅數量的兩倍還要多的蠅子可能會遭到激烈反對,雖然這一家蠅數量的增多僅僅是暫時性的。與之相反,一種化學不育劑可以與昆蟲餌料混合在一起,再被引進到家蠅的自然環境中去;吃了這種藥的昆蟲就會變得不能生育,最後、這種不育的家蠅戰了優勢,這種昆蟲將通過產卵而不再存在。

做化學物質不育效果的實驗要比做化學毒性的實驗困難得多。要評價一種化學物質得用30天——雖然可以同時進行許多實驗。在1958年4月和1961年12月之間,在奧蘭德實驗室對幾百種化學物質的可能的不育效果進行了篩選。看來農業部很高興地在這中間已發現了少量有苗頭的化學物質。

現在,農業部的其他實驗室也正在繼續研究這一問題,進行化學物質消滅馬房蒼蠅、蚊子、棉子象鼻蟲和各種果蠅的試驗。所有這些目前都還處於實驗階段,不過在自從開始研究化學不育劑以來的短短幾年中,這一工作已取得了很大進展。在理論上,它具有許多吸引人的特性。克尼普林博士指出,有效的化學昆蟲不育劑“可能會很輕易地淩駕於最好的現有殺蟲劑之上”。請想象這一情況,一個有一百萬隻昆蟲的群體每過一代就增加五倍。如果一種殺蟲劑可以殺死每一代昆蟲的90%,那麼第三代以後還留有125,000個昆蟲。與之相比,一種引起90多昆蟲不育的化學物質在第三代隻可能留下125個昆蟲。

這個方法也有一個不利的方麵,化學不育劑中也包括了一些極為烈性的化學物質。但幸好,至少在這些早期階段中,大部分研究化學不育劑的人看來都很留心於去發現安全的藥物和安全的使用方法。雖然如此,但是到處都聽到有人要求從空中噴撒這些導致不育的化學藥物,——例如,要求給被吉卜賽蛾幼蟲嚼咬的葉子去噴上一層這樣的藥。在沒有對這種做法的危險後果預先進行透徹研究就試圖去幹這樣的事那是極不負責任的。如果在我們的頭腦中不時時記著化學不育劑的潛在危害的話,我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所遇到的困難與煩惱要比現在殺蟲劑所造成的更大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