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纓也啞然失笑,終於想明白,為何飛鴻山莊是柳夫人在掌事了。
柳嫣眼中光芒流轉,又笑意盈盈道:“說起名字,我還暗暗好奇過你的名字呢?”
“哦?我的名字又有何不妥?”沈濯纓已經徹底跟上柳嫣的跳躍性思維,順勢問道。
“哈,你的名字當然沒有不妥,我隻是好奇,若是你還有個弟弟的話,可是該叫做沈濯足?”柳嫣憋著笑道,忍得肩膀微顫。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沈濯纓卻是一愣,沉默下來。
他是沈家長子,亦是唯一嫡子。自小被寄予家族厚望。沈老將軍給他取的這個名字,確實是取了“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之意,取字“子清”亦是有激濁揚清的期望。
他自幼在宮裏也罷,在軍中也罷,皆是一路順風順水而過,十二歲即隨父出征,在北伐戰場上一戰成名,得了小定遠的稱號。那時自以為少年傲氣銳不可當,憑一杆長槍可睥睨天下。
然而十五歲上他的好運氣似乎就用到頭了。與狄戎的交鋒中,因天氣而在桐城之戰失利,間接導致了昊嘉之恥。後來雖然有收複斡蘭河北岸三關大捷。最終還是沒能挽回大雍的頹勢。
再後來,朝廷南遷至臨安後,他和沈老將軍為鎮守東北和西部邊境幾番奔波,漸漸消磨了滿身的銳氣,始知世間事,多的是一腔碧血昭日月,奈何日月照溝渠的無奈和悲哀。
十七歲,沈家去洛家提親,讓他與洛含煙訂婚。其實也是想借著親事來衝一衝喜,一掃此前沈家低迷的運勢。卻不想訂婚不到一年,洛含煙因他而莫名遇刺,在沈濯纓懷裏長逝,給了他極其沉重的打擊。
滄浪之水……何曾清兮?隻是這一身傲骨,卻怎甘趟入混水去濯足?
卻又聽柳嫣笑道,“其實無論何時,滄浪之水皆是有清有濁,哪裏有這麼明顯的界限?身處滄浪中,辨明清濁而物盡其用才是正道。正如我們弄潮兒,麵對滾滾浪潮,需得知道何時要迎頭而上,何時要順流而行,才能手把紅旗而不濕。無論順流逆流皆有所用,隻看你如何去用罷了。”
沈濯纓猛然抬頭,心中如有電光劃過。他看到柳嫣依然燦如春陽的笑,“也許沈老將軍正遺憾,沒能給你生個弟弟,好告訴你這麼個道理:清兮濁兮,世間常態,善兮惡兮,全憑心裁。”
沈濯纓定了定神,低啞的道,“你說的對……說的真好。世情應對,非要取舍,而是善用……嫣兒,謝謝你!”他一把拉過柳嫣,把她攬入懷裏。
柳嫣在他懷裏悶笑,“大將軍過獎啦,我是水上兒女,若論懂水,你自然比不過我。”
沈濯纓默然,這是更緊的摟住她。柳嫣緊靠著他,亦是滿心歡喜。終於能得他的接納了。
突然想起,去年大約此時,她所見的沈濯纓還在借酒澆愁。如今,算不算成功撬開他心門一角?
可惜,這麼大的成就,卻沒法向係統君討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