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官說大不大,說小,手下也掌著不少權利,方夫人拚不過,人便被帶走了。
這丫鬟性子隨主子,硬是不從,可那官爺偏偏好這烈口,再加上此人在男女一事上甚是勇猛,幾個來回,未經人事的喜娘便不省人事。
又過了幾天,方府門房一早打開大門,嚇得七魂沒了六魄。
原是那喜娘衣衫不整的被扔在門口台階上,等膽大的往鼻前探了探,哪裏還有鼻息,早就涼透了。
下人無措,忙稟了夫人。
方夫人匆忙披了外衣扶著丫鬟的手出去看,隻一眼,身子便栽了下去。
喜娘下半身全是血,天兒又涼,下身的衣服被血染得已然成了黑色,硬邦邦的一大塊兒,看得人心驚肉跳。
這丫頭,該多遭罪啊!
等方夫人醒來,扶著滾燙的額頭,瞥見方老爺衣冠整齊的趴在床邊握著她的手,這是守著她一夜未眠,張了張嘴,這才發現嗓子已經啞得不像樣子。
方夫人又想起喜娘的慘狀,心頭一陣揪痛。
名譽上是陪嫁丫鬟,實則兩人親的能睡一張床,打小便處在一起。
那日采買,原是方夫人為了想給喜娘尋個好人家,正給她置辦嫁妝,卻不想出去時清清白白一個姑娘,才幾天的光景便橫屍麵前,這叫方夫人如何不痛心。
因此,方夫人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求方老爺報官。
縱使這官司不好打,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就讓喜娘這麼慘死好。
方老爺自然清楚妻子的心情,必是鼎力支持。
隻是不料,這人官雖不大,卻是一環套著一環,官官相護,最後反而以個莫須有的罪名把方老爺也弄了進去。
方夫人為了救丈夫,中了那幫狗官的計,賠光了家產。
丈夫也因獄中被虐,抬回來沒幾天,便丟下方夫人母子,去了。
方夫人一時心灰意冷,又恐那幫人不罷休,便帶著僅剩的一些嫁妝銀子,和兒子兩人逃到了馬家溝,買了間破茅草屋,算是安家了。
過慣了嬌生慣養的日子,猛然間天翻地覆,初時日子很不好過。
但是方母又是個烈性子,為了兒子從頭開始學,不過好在鄰裏鄰居都是熱心腸,幫趁著,日子也就有了起色。
隻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總歸身子弱,兒子漸漸長大成人,自己卻落了病根兒,不到四十的年紀已頭發花白。
一室簡陋,方母端坐桌旁。
“看來我猜的不錯,你當真是為的這個原因。”
方友桐垂首不語,輕皺著眉頭,看不清表情。
不承認,卻未否認。
方母放下手中茶杯,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這麼多年,娘親始終覺得對不住你,若不是當年我一意孤行,逼你父親去討個公道,也不會連累你跟著一同受苦……”
“娘親!”方友桐打斷方母,“娘親切莫再說這樣的話,兒子從始至終都未曾有任何埋怨的心思。這麼些年,娘親一介婦人含辛茹苦將兒子拉扯大,已是功不可沒,更何況富貴在天這都是命定的,敗了便敗了,沒甚可惜的。”
方友桐提起茶壺往方母杯裏添了些水,“再者,兒子從來不覺得娘親在喜娘一事上有何錯誤之處,伸張正義從來都是每一位百姓的責任,隻是官場黑暗不是常人能左右了的,娘親該放寬心。”
方母看著麵容清秀的兒子,心裏滿是欣慰,“那你不願袒露心聲可是怕那姑娘跟著你受累?”
方友桐沉默地點了點頭,何曾不是。
“想來娘親已經知道她的不易了,兒子這樣的條件,不能助她脫離苦海,又豈敢生出其他心思。”
方母雖明白他的意思,卻並不認同,“你啊,成天隻知讀書,真真是個傻的!”
方友桐被這突如其來的嗬斥愣住了,不知娘親是何意。
方母無奈,“我問你,那姑娘如今多大?”
方友桐如實回答。
“她才十歲,尚未及笄,那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說人家,你做學問的本事娘親是知道的,若是今年再吃些苦,保不齊明年春闈就能聽見好消息。若你真真是個有出息的,那就等你功成名就了再上門提親,哪裏用得著你這麼多心思。”
做長輩的,眼光總要毒一些,方母一口氣指出其中利害來。
方友桐聽著,心裏升起一絲希望,娘親說的沒錯,成與不成全在他。
方母看著兒子表情,知道他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放下心來。
此時,當事人卻什麼都不知道,依舊在廚房裏忙碌。
兔肉剛焯了水,晾在一旁,等著再次下鍋。
鳳姬打量著方家廚房,想著自己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吃。
恰好方友桐出門打水路過廚房,專門過來支會鳳姬一聲,意思是娘親想留她一起用飯,還望她不要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