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布鞋院士”李小文:“身上的東西越少越好”(1 / 2)

“布鞋院士”李小文:“身上的東西越少越好”

看人生

作者:陳璿

盡管院士李小文希望活得清靜,但自從他腳下的布鞋“火遍”媒體後,外界始終無法將他遺忘。

聚光燈仍然追尋著他。最近,各大報紙上刊載了張貼他照片的公益廣告。照片中,67歲的李小文光腳踩著一雙黑布鞋,搭配褲腳卷起的褲子和一件黑突突的夾克衫,坐在中國科學院大學的講堂上。

武俠小說裏的掃地僧

很多人無法將這身打扮跟堂堂的院士身份聯係起來。事實上,這位可能被網友誤作為“做脫貧報告的老農”,是我國遙感領域的“泰鬥級”人物。他創建了“李小文-Strahler”幾何光學學派,在國際上享有盛名。

輿論被這位“布鞋院士”攪動出陣陣波瀾。有人說他像武俠小說裏的掃地僧,“低調、沉默卻有著驚人天分和蓋世神功”;也有人將他與陶淵明等魏晉名士相提並論,“外表不羈但是有著仙風道骨”;一位大學同學盛讚他,“維護了傳統知識分子的風骨,本色、隨性”。

然而,對於初次見到李小文的人來說,“狂狷不羈”恐怕難以和眼前這位身形瘦小的科學家產生關聯。不久前,筆者在辦公室見到他。年過六旬的他佝著背,蹲在茶幾邊上的一角,為客人沏著茶。他還特意詢問:“介意用手抓(茶葉)嗎?”他拎開水瓶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但水還是恰如其分地倒在杯子的七分處。

幾年前,同樣是在這間辦公室裏,一位采訪他的記者端坐在真皮沙發上,而他卻矮矮地坐在學生送他的小竹椅上。這位頗有名望的科學家側著身子,仰麵望向記者,還不停地給對方遞煙、點火。最後,那位記者不得不感歎,“這可能是世界上最謙虛的科學家了”。

不過,這些榮耀,不會被李小文提及。他不擅長侃侃而談。相反,他在談話間顯得有些局促,抱著左胳膊彎的右手,不自覺地上下摩挲著。由於牙齒被拔光了,他講起四川普通話來口齒略有些含混。

在聊到熟悉的“時空尺度和地表過程”,他表現得更為自在和輕鬆。說到興起時,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臉頰上的皺紋就像一把折扇,層層疊疊地收攏起來。嘴唇上黑密的胡須,隨著他臉部肌肉的鬆緊輕微地躍動著。前額灰黑夾雜的頭發,在他不經意地撫弄下,有時堆積成“小丘陵”的樣子,有時又恢複成了“平原”。

事實上,半天的訪談時間裏,幾乎沒有一句稱得上犀利的言論,從這位被描述為“仙風道骨”的專家口裏吐露出來。李小文對遙感領域之外的話題,表現出惜字如金的謹慎,“這不是我的專業,我不便多作評價”。如果請他談談“如何看待社會對院士問題的熱議”,他以一句“你說得很對”作為回答。

將生活半徑縮減在自由書齋裏

而在4年前,有關“院士”的話題還未像如今喧囂塵上時,評委會將李小文列為“科學網年度人物候選人”的推薦理由是:言冷心熱、心懷天下的他,是不把“院士”頭銜異化的最好注釋。

在李小文看來,自己的“慎言”跟年輕時的特殊經曆有關。讀大學時,他寫了一篇批駁姚文元的文章“惹下麻煩”,從而總結出“假話不要說,真話也不能隨便說”的人生經驗。不過,他有意識地自我克製,有時也似乎擰不過骨子裏的率直。

四川汶川特大地震後,他看見總理溫家寶去災區時,手裏拿的是地圖,而不是遙感出的現勢圖,不禁在博客上替遙感界致歉,“我們搞遙感的,真是恨不得打個地洞鑽下去,就算地震殉國算了”。當時,有人稱讚他敢說真話,“是業界的良心”。

麵對外界給他貼上的各種標簽,無論是武功蓋世“掃地僧”,還是淡泊明誌的“五柳先生”,李小文不作爭辯,但是也“不讚同”。他說,“有些說法太拔高了”。

他自感,“初次見麵的人對我的印象大都不好”,可能還是“因為不修邊幅”。他總結道,“在以貌取人的社會,衣著隨便還是會惹些麻煩,吃點兒小虧”,但緊接又跟上一句,“無所謂”。

北師大的一位同事回憶,李小文第一次來學院報到時,穿著白襯衫和黑褲子,手裏拎著上世紀80年代流行的半圓形黑包,腳上也是一雙布鞋,“特別土”。當時,門衛以為他是來推銷的農民,毫不客氣地將他擋在了門外。還有一次,他去學院領院士生活補助時,斜挎著一個破包,站在財務處的櫃台前,被學生誤作是“修空調的師傅討要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