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裏 會不會有紅槐花
情感吧
作者:紅樹
那天,海邊豔陽高照,海鷗飛翔,海岸上的紅槐花正在盛開,四弟望了望紅槐花,有意想打破有些陰鬱的情緒,問我:二哥,你說老娘那邊會不會有紅槐花?我本想笑著說沒有,可一張口,不禁悲從中來——
母親很內斂,做事低調,總是處處為別人著想,就是對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樣,因為母親有著這樣的性格,她的一生過得悄無聲息,與世無爭,也因此,母親過世後,我們這些做兒女的每每想到母親,總覺得虧欠她很多,這種虧欠讓我們一想起來就心痛落淚。
我們對姑媽很好,
但沒考慮過母親的感受
我父親家是鄉村地主,但因為爺爺過世早,再加上新中國成立後地主財產被分,訂了娃娃親的母親嫁過來時,我父親家已經很窮了。奶奶帶著我父親和我的一個叔叔、兩個姑姑艱難度日,後來,我們兄妹7人陸續出生。
生活在農村,又有這麼多孩子,我家的貧困可想而知。我二姑家住在縣城,姑父是一家皮革廠的會計,因為姑父不能生育,二姑家一直沒有孩子,因此,二姑的家就成了我們這些孩子的樂園。
在那些貧困的年月裏,能到二姑家住上幾天對於我們來說不亞於過年。因為能夠吃到大米飯、花卷、饅頭,金黃的煎雞蛋和香得不行的炒菜,而且還會吃到麵包和肉。
因為童年中幾乎所有美好的回憶都跟二姑有關,因此,二姑和二姑父年老時,我們7兄妹一商量,就把兩位老人接過來,和我們的父母一起住在我三弟家。
我四弟是做生意的,在家鄉小鎮上有一幢大房子,這幢房子在三弟家的院子裏。為接待客戶方便,這幢大房子有一個很大的客廳,客廳裏邊有一個四弟平時睡覺的小房間。
父母和姑媽姑父住到這幢房子裏以後,四弟將客廳也改做了臥室,在原來放辦公桌的地方盤上了火炕,一切弄好以後,父母和二姑、姑父誰住客廳誰住小屋讓我們兄妹很費神,後來,還是母親主動住到稍顯黑暗的小屋裏去了,把明亮寬大的客廳留給了二姑和姑父。
母親的理由是她和父親同二姑比起來,二姑和二姑父是“外人”,又對我們那麼好,因此,好的房子理應給二姑和姑父。
這樣的居住格局一住就是十多年。
因為心裏存著要對二姑好,自己的父母,好與不好都不會說什麼,都不會太介意這樣的念頭。那些年裏,我逢年過節,或是我們出差回來,買了孝敬老人的禮物一定是一模一樣的雙份,而且一定是先給了二姑之後再把給母親的禮物送去。
我在長春工作,每次回家鄉,照例是先到二姑的炕上坐一會兒,然後再去看母親,二姑跟我很親,每次見麵都會抓住我的手嘮個不停,母親等不急了,就會從她的房間走出來,坐在二姑身邊,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二姑抓著我的手像親生兒子一樣不停的說著。有許多次,我看出了母親眼裏閃著幽怨,但我沒有在意,理由仍然是母親就是母親,我們怎麼做她都不會在意。
母親對這種狀況有了抗爭是在姑父得了腦血栓臥病在床之後。那些年裏,姑父的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每天三弟和三弟媳都會定時給姑父翻身、擦洗身體,清理大便,洗被尿濕的內褲,每到這時,大小便的味道就會彌漫在屋子裏,愛幹淨的母親就會掩住鼻子。有許多次,實在忍受不住這種味道的母親向我們提出讓姑父住到小屋來,她和父親住到客廳裏,但我們用眼神征求二姑的意見時,每次都看到二姑眼裏的不同意。為了不讓二姑傷心,我們隻好默默地回絕母親的要求,然後做母親的工作,讓母親理解,我們不想讓沒有兒女,丈夫又重病臥床的二姑有寄人籬下的感覺。每次,我們都能感覺到母親內心的那種抗爭,但每次,母親都是收回自己的感受,繼續住在小屋裏,繼續忍受姑父大小便難聞的味道。
這種情況持續了8年,直到姑父去世了,母親才從小屋裏搬出來,和二姑一起住到客廳的大火炕上。
年近70歲的母親多累、多孤獨
四弟結婚晚,有孩子時,母親已經快70歲了。四弟媳的母親47歲時就因肺癌去世了,因此,四弟的兒子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到長春給四弟帶孩子。
我家和四弟家隻隔一條馬路,因此,那些日子裏幾乎每天晚飯後,隻要我在家,我都會穿過馬路去四弟家,陪母親坐一會兒,替她抱一會兒四弟的孩子。
四弟生意忙,幾乎長年不在家,四弟媳是護士,常常加夜班,在四弟家裏隻剩下母親和孩子的夜晚,母親似乎特別盼望我去陪她。四弟家住在5樓,我沿著樓梯一階一階地走上去,走到5樓時,總能看到母親早早就抱著四弟的兒子守在門裏,從樓門的一個長方形通風的小窗口望著我,有些近視的眼睛一看見我,就笑了。母親打開門,把四弟的孩子交給我,理一下滿頭白發,然後坐在沙發上,一邊喘著氣,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