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璽十年,寒冬臘月,冷風呼嘯,卷著鵝毛大雪在臉上胡亂地拍。
如此寒冷的冬天在燕城實在少見,總透著那麼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少年披著玉色錦衣狐裘,在風雪中腳步沉重地朝紫禁城宮門外慢慢走去。狂風把他的帽子吹掉,可他渾然不覺,清俊的麵容蒼白如紙,黑如曜石般的雙眸如蒙上了一層薄霧,浮現前所未有的茫然,整個人跟丟了魂兒似的。
跟在他身後的隨從連忙上前撿起帽子,輕輕拂了拂少年黑發上的白雪,把帽子重新給他戴上,擔憂又疑惑地側眸瞥他一眼,卻不敢多問,隻是提醒道:“小王爺,緊著身子,莫著涼了。”
今日是臘八節,早時在太廟祭祖結束後,皇上、嬪妃們帶著小公主給王公大臣們一同喝了臘八粥,便各自散去回家過節了。
唯獨安王白煜被皇上留了下來,在養心殿中聊了良久。
當白煜從養心殿出來,便成了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服侍小王爺那麼多年,隨從從未見過什麼事能把他刺激成這樣。
一輛鑲金嵌寶的豪華馬車已在宮門外候著,白煜卻視若無睹繼續走,隨從喚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停下腳步,茫然望著前方,仿佛不知身在何處。半晌雙眸中才重新聚斂神采。
“小王爺,上車回府吧。”
白煜走到馬車旁,卻又駐步抬頭望向宮門,隻見雪地裏四道深深淺淺的腳印正向宮內延伸而去,一如他即將到來的命運。
白煜幽幽歎了口氣,在隨從的攙扶下上了車。
本鑽在蓋毯下打瞌睡的一隻小狗聞到了主人的味道,睜開朦朧的睡眼,習慣性鑽進他的懷裏,可他的衣服實在太冰涼,小狗噌地一下跳下去又鑽進了暖和的蓋毯中。
他的手剛抬起來準備撫它的後背,卻撈了個空,微微蹙眉,吩咐道:“去桓府。”
“太妃剛才囑咐,今兒過節不必去桓府上課了,讓您出宮便回府……”
“去桓府。”語氣裏透著不容置喙和不耐煩。
隨從不敢再多嘴,心中卻暗暗驚詫,小王爺必定魔怔了,往日攆著他都死活不想去上課,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皇上到底跟他說了什麼呀,看把小王爺嚇的……都不正常了。
約摸一炷香時間,馬車便停在了桓閣老桓秉賢的府邸門外。
沒讓門童通報,徑直往府中走去,熟悉得像走進自己家裏。
這三年來除了逢年過節,白煜幾乎天天都來桓府上課,確實熟得不能再熟了。
然而他今日不是來上課的,而是直接去了長卿閣,桓閣老大孫兒桓徹的別院。
走進長卿閣,別院裏伺候的丫鬟小廝們紛紛向他作揖行禮。
丫鬟看他凍得鼻頭通紅,連忙將他請進了屋裏,引到榻邊,坐在了桓徹的對麵。
旁邊燒著炭爐,倒是暖和許多。
白煜解下狐裘披風遞給丫鬟,才看向對麵正埋頭喝著臘八粥、年紀相仿的少年。
看到他喝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白煜納悶道:“很好喝嗎?”
桓徹抬起頭衝著他嗬嗬傻笑著,嘴角還粘著一粒豆子。
白煜歎氣道:“還是你好啊,什麼都不必愁。”
丫鬟把披風掛在架子上後又返回,微笑著問道:“小王爺,您也喝碗熱粥暖暖身子吧?”
“不用,都出去吧。”今日喝的粥已夠讓他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