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抗並僵持了幾個月,寧王的軍隊又被打得縮回了西南,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士氣高昂,銳氣滿滿。
當桓徹、桓修齊等各州將領帶領著所謂的“固丹大軍”大肆進攻時,駐守在某些城池的官員將士便開始露怯,有些甚至聞風而逃,潰不成軍。
沒過多久,朝廷又收回了兩座城池,愈發把寧王的軍隊往西南一角逼去。
不過,寧王的號召力也不是說說而已,他蠱惑人心很有自己的一套,沒過多久,整支西南軍又重新恢複了士氣蓬勃,那股不怕死的狠勁兒又被激發出來了。
再加上前些年,寧王暗地裏已經做了很多的儲備工作,防禦堡壘、軍糧、金錢等也早已經準備妥當,這一仗竟打了足足兩年多才結束。
當高高的城樓上,西南軍的軍旗被一箭射倒之時,寧王正身披破舊的鎧甲,頭發淩亂地站在城牆上方,無望地仰天長笑。
而桓徹騎著高頭大馬,緩緩地向城門方向走去,一瞬不瞬地盯著城樓上的人。
雖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桓徹卻由衷地佩服這個昔日的梟雄,他過人的智慧和軍事指揮能力,都令人折服,隻可惜沒有用到正道上。
看到桓徹走近,寧王的笑聲逐漸收斂,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輕哼了一聲:“桓徹,本王欣賞你,隻要你投靠本王,待奪得了天下,本王願和你平分天下!”
桓徹無奈地笑了笑,不急不徐地問:“王爺,還沒死心呢?”
寧王的臉色驟然一變,像是想起了什麼事,陰陽怪氣道:“你就甘心做皇上的男寵?”
聞言,在場的所有將士皆麵麵相覷。
桓徹眸色微微一沉,表情倒沒有太大的變化,似是不以為意:“王爺,投降吧,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
寧王死死地瞪著他,握著劍柄的手越抓越緊,眼看著下一刻便要飛下城池與他廝殺。
然,他卻突然舉劍準備自刎,桓徹急忙喊道:“王爺,您不想看看世子嗎?”
散發著寒氣的利刃剛貼到脖子上,還未來得及抹下去,寧王的動作就驀然一怔。
“父王!”
寧王的身子猛然晃了一下。
伴隨著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一輛馬車從不遠處快速駛到桓徹身邊。
不多時,白煜與一個粉雕玉琢的少年先後從馬車上下來。
在看到彼此的一刹那,白煜和桓徹皆眸色一亮,兩相對望,一切皆在不言中。
桓徹翻身下來,走到了白煜身邊,一道望向正在往城樓方向奔去的少年背影,沒有出手阻攔。
不多時,少年便登到了城樓上,站在距離寧王幾步遠的地方,隱忍地咬著嘴唇抑製哭聲,身子在秋風中瑟瑟發抖。
無論過去多少年,站在寧王麵前,白燦還是會下意識地感到緊張,進而控製自己的情緒,與小時候一般無二。
當啷——
寧王手中的劍脫手掉到了地上。
雙目中不覺浮現水光,對少年招了招手,溫聲道:“燦兒,過來。”
白燦緩步上前,看著像是蒼老了好幾十歲的父王,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奪眶而出。
寧王倒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苛責他,隻是遲疑地抬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含淚笑道:“燦兒,都這麼高了……”
“父王——”白燦一把撲進了寧王的懷中。
印象中,這還是他與父王之間,第一次這麼親密地擁抱。
寧王的身子僵了半晌,才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你母妃可好?”
“我們都挺好的……”白燦哽咽道,“父王,我們投降吧,好嗎?”
寧王的動作驀然一頓,抓住他的肩膀,倏地將他推開,嚴厲地斥責道:“士可殺,不可辱!父王既然敢邁出這一步,就不會怕死!燦兒,男人絕不能是軟骨頭,你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寧王還未說完,就猝不及防地被白燦用一塊帕子捂住了嘴鼻。
他的身子驟然一軟,很快使不上勁兒,不敢置信地指著白燦:“燦兒,你,你……”
“父王,對不起……”白煜上前抱住寧王昏倒欲墜的身子。
當天午後,寧王在潮濕陰涼的牢房醒過來,手腳上都被扣上了鐵鏈,動一下就叮當作響。
藥效還未過,寧王仍覺得渾身無力,好不容易才從床上坐起身來,靠在牆壁上,微微揚起下巴喘息著。
看著從牆壁上的小窗子泄露進來的天光,他悲涼地笑了起來。
終究還是變成了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