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若拭幹額前的汗,一個回旋跳下來屋簷,躲在紅漆梁柱的陰影之下。探出頭,瞧了眼梁下匾額,“百草堂”。隨即跳到梁上,揭下幾片瓦,便鑽了進去。著實不比藏珠寶的庫房,守衛鬆懈也就罷了,門前的銅鎖也是個擺設。
翻遍了整個百草堂,始終不見崖山茼的蹤影。凝若暗叫輕敵,崖山茼的價值不次於珍玉珠寶,怎可如此草草安置。
正在凝若一籌莫展之時,庫門被打開,兩個太監模樣的人,嘰嘰喳喳進了屋。
“今年琳琅宴不知哪位美人會獨占鼇頭?”
“定是夏家五小姐,那副模樣,隻怕是站著,都能奪魁。”
“也不知夏家五小姐會要何賞賜,不過,什麼賞賜也比不上皇上的恩寵。”
“隻記得先帝在位時,有個沈美人要的是西域進貢的往生經,先皇也是答應了的。”
“那樣的寶貝,先皇竟也願意!”
凝若在牆根聽得真切,心裏已有了算盤。
琳琅宴,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規矩。美人進宮,此生便很難與家人團聚,為了寬慰美人,設下琳琅宴,美人獻藝,君王品評,奪魁者可向皇帝求個心願。一般求得都是國泰民安,雖然虛偽了些,但反倒更得皇帝親睞。
如今這位皇帝登基已有一段時日,可是選秀卻是第一次,早年隻是個貪戀美色的荒唐皇帝,不知為何今年突然勤謹異常,國家也很配合地跟著國泰民安起來,這種要把荒廢時光賺回來的勁頭,把朝中大臣弄得很是歡喜。太後也是乘熱打鐵,既然已經準備安穩度日,那快點把妃嬪什麼的都也安排好吧。於是,這位本朝最晚婚的皇帝,終於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選秀。
凝若摸了摸揣在懷裏的幽冥香,不曾想這個如同葵花寶典般的陰陽術,會在此時派上用場。
時間:剛過醜時
地點:太曦宮隅一角一處人煙稀少的柴房。
人物:蘇凝若以及一名被五花大綁的美人。
凝若端詳一番正昏睡著的美人,果真是傾城的容貌。額前稍點淺紅色梅花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卻是紅的豔麗,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細筆勾勒出的唇,精致非常。
點燃幽冥香,淡雅的蘭香在柴房彌漫開,香氣如同紫色的帷帳,將周邊與繁雜的塵世隔開。幽冥香彌漫之處,一切的界限變得不明起來,似夢非夢,似虛非虛。凝若緊閉雙目,念起魄離咒,伴隨著不緊不慢的術語聲,周圍的一切開始浮於空中,將凝若圍成一圈,緊跟著術語的步驟,越轉越快,待到術語念到尾聲,所有的東西倏而靜止跌落。凝若也跟著暈倒在地。
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的身體很是不雅觀的躺在地上。
微微扭動,的確不是自己的身體,再微微扭動,感覺不太對勁。凝若瞳孔一緊,躊躇著看了看身下,真是荒唐!自己被五花大綁著。凝若暗自嘲笑了自己的智慧,心想不急,待我用內力崩開,氣沉甘田。。。嗬嗬,這軟綿綿的身子哪來什麼內力可言。凝若欲哭無淚,乘著幽冥香香氣未散,再次念起魄離咒。
接連使了三次魄離,凝若從柴房出來,已是疲憊不堪。掐著時間趕到琳琅殿,已經是最後一個到場。
“夏姑娘,您這是去哪了?可叫奴家好找。”
“隨便逛逛便誤了時辰,望嬤嬤擔待。”
“這是您的銘牌,快快進去吧。”凝若瞧了眼手中的銘牌,“夏歸荑”。
要在琳琅宴奪魁,是個難事。夏歸荑容顏驚豔,此乃一籌,自己琴技師承逍遙仙人,又加一籌。即使此次不奪魁,憑著這個身份,藏納崖山茼的地點,也能探出一二,又是一籌。凝若此時信心滿滿。
“夏美人,您快換上舞服吧,快輪到你了。”一老嬤嬤端著一身嫣紅舞服上前。
“舞服?我是要跳舞嗎?”凝若一顫,“嬤嬤我們商量商量,我可不可以彈琴。”
“夏美人,您說什麼呢?您前幾日就訂好的舞,如今說換就換,您讓我怎麼和樂師解釋。快點換上,要是誤了時辰,皇上就要怪罪了。”老嬤嬤催促道。
讓凝若以舞藝取勝,倒減三籌。
隻聽殿內公公高喊,“夏美人獻舞,瑤池賦。”
殿門緩緩打開,嫣紅的裙擺,嫣紅的唇,身量纖纖,有如踏浪而來;雪肌星眸,恰似天仙下凡。凝若出場驚豔四座,抬頭望去,大殿之前,墨綠色的玉珠簾恰好擋住了自己的視線,殿前中央的應該就是皇帝了,透過珠簾依稀看見那撐著下巴的修長手指,但臉卻被冠冕上的又一層珠簾擋住辨別不清,皇上他老人家一直是用這種方式觀賞美人獻藝的嗎?真是難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