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泠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宮門的,直到看見一個人影兒由遠及近,看見那熟悉的麵孔和溫煦的笑容,她拔腿就撲了上去。
那一刻,她的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隻知道前方有個依靠,一個可靠的懷抱。
韓文明在宮門外守了半個多時辰,方見宮門打開,急匆匆上前去迎接,不曾想小女兒卻疾步撲了過來,那勁道差點兒把他撞翻。
“泠兒,怎麼了?可是有哪兒不舒服?還是受委屈了?”他迅速調整了一下,把小女兒抱起來,由著她縮進懷裏,輕撫她的小腦袋。
韓泠熙在熟悉的懷抱裏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時瞬間清醒了起來,方才的宮宴一幕幕都不是夢,那個如詩畫般清雅的女子要去守陵了,在一場看不清硝煙的後宮戰鬥中,在她還什麼都沒品明白的時候……
“奴才給駙馬爺請安。”林公公扶著茗琦過來。
“有勞公公了。”韓文明懷裏抱著個心肝肉墩,掏半天才從袖袋裏掏出個荷包塞給林公公。
林公公也不推辭,笑著收了。
“茗琦……”韓文明把懷裏的小女兒輕輕挪了挪,騰出一隻手來,伸手想去牽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茗琦看了不免好笑。
“駙馬這是做甚麼?”茗琦故意躲開他的手,往馬車走去。
剛出宮門時她就瞟見一臉風塵的韓文明了,內心裏一下子暖融融起來,晴妃自請守陵一事也就沒那麼鬧心了。駙馬雖於言辭方麵有些羞赧,但體貼和細致卻從沒有不周到過的。
然此刻畢竟是在皇宮大門口,今日宮中氣氛微妙,皇帝在對晴妃不理不睬將近十年後,突然把人請來本就讓眾人大跌眼鏡心思各異浮想聯翩,而晴妃一身素衣竟難掩昔日風采更是掀起那些女人們內心的層層大波,現下,又出現太子問責而後晴妃自請守陵被允這一幕,簡直是在嫉恨的洶湧暗流中再投入一記重磅炸彈,轟得人體無完膚外焦內焦一片茫然了。
茗琦暗暗歎氣,壓下瞧見韓文明時內心的雀躍,此刻拉手秀恩愛實在不合時宜啊。
韓文明差點拍腦袋,果然,茗琦還在生氣呢!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勁,壓根沒注意到自己淩亂的頭發,趕忙快步跟上去。
瑩歌跟在“鬧情緒”的主子們後麵,無聲地歎了口氣。宮中是非多,隻盼日後主子們能少來能不來。隻是,這談何容易啊。長公主硬抗了那麼多年,受盡流言蜚語,幸得當今聖上的庇佑,方得一片寧靜的小天地,然小主子卻未必能繼續抗下去啊,她雖是一介奴婢,但依今日所見,依她個人判斷,若是太子登基,隻怕……
長公主府的馬車雖然無法跟宮中的相比,車內也能容下三個大人,然此刻隻有茗琦母女在內。
瑩歌坐在前頭。
韓駙馬騎馬跟在左右。
“泠兒?”茗琦將發呆的小女兒摟進懷裏,輕輕拍拍她的背,“娘帶你回家了,莫想太多。”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相當奇妙的,當年她第一次見到還是姑娘家的許箏也就是現今的晴妃時,就不由自主地喜歡上那個清雅的女子了,在她未入宮之前,她們也曾有過一段無話不談的閨蜜歲月。然她入宮為妃,一堵紅牆使得兩人不再有聯絡。
不聯絡的原因自然有她自身的因素,當年瞧見父皇的一位嬪妃掐死自己才出生的女兒,她便不願再踏進宮中,這是其一;其二是皇後那個人看似端莊大氣,實則錙銖必較,她並不想與皇後有過多來往,而如果越過皇後,私下與晴妃交往過密,對晴妃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茗琦私心認為她與晴妃該屬於這種關係,所以今日再見依然覺得分別似在昨日而已。
綜上,她一看小女兒的模樣,就知道她與自己一樣,喜歡晴妃。說實話,那樣的一位妙人,是無人不喜歡的。然而,她入宮,就注定是一條不歸路,護得住自己,也未必護得了親生的孩子,即便護得了自己的孩子一時,也護不了一世。
如此想來,茗琦神色凝重起來。
“娘親,是為何?”韓泠熙的腦海裏還不斷回放著晴妃跪地求去守陵的那一幕。許是心中把她定位為聖女般不可侵犯的類型,一下子竟難以接受起來了。畢竟這真不是演戲啊!
聽見小女兒自懷裏傳來的哀傷的問句,茗琦歎歎氣:“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長大……”韓泠熙下意識默念了起來。
是啊,隻有長大的人才能琢磨明白晴妃這是以退為進,在保護大公主皇甫成妤和五皇子皇甫成奕,而她,作為一個五歲的幼齒小兒,如何能做明白狀,隻有演出一副莫名受驚的樣子才是最好的保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