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山市的境內，天已經完全黑了。伍國棟說，找個地方吃了飯再回去吧！這陣，和王鳳霞各顧各，不管什麼時候回家，他都沒飯吃的，即使想自己做，冰箱也是空的。
司機問：“進城區嗎？”
伍國棟說：“隨便找家路邊店就行了。”
司機便找了一家門口停得車多的路邊店。這是二河市的地頭，剛坐下，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像菜地裏施的農家肥。伍國棟問服務員，你們這附近是菜田嗎？應該不是客人第一次這麼問了，服務員笑了笑，說這不是農家肥的臭氣，是工業區那邊吹過來的氣味。伍國棟便知道是工廠排出來的廢氣。
他叫店老板過來，問他每天都有這種氣味嗎？店老板說，隻要吹西北風就有。說話間，已經有客人嚷嚷著叫買單走人了。店老板忙丟下伍國棟，跑過去給那些人賠笑臉，腰彎得腦袋幾乎碰到桌麵了。但還是有人不原諒，雖買了單，卻說以後再不來幫襯了。店老板很委屈，見伍國棟很有點官樣，又很關心的樣子，就過來向伍國棟訴苦，說這個時節，總時不時吹西北風，一吹西北風，他就隻得喝西北風了。
伍國棟問：“你怎麼不向政府反映？”
店老板說：“不是沒有反映，但反映了也沒人管。”
他告訴伍國棟，這裏連著有近十家店，大家都反映過，但還是依照，還是一吹西北風，就聞到臭味。今天的客人還算講道理的，遇到不講道理的，不僅不買單，還說要維護消費者的利益，向他索賠。他又說，不隻是他們這一塊，城南那邊也有好幾家飲食店，轉風向的時候，這邊不臭，氣味就吹到他們那邊去了，因此，他們這些做生意的人都變成靠天吃飯的，隻能看風向做生意了。
伍國棟打電話給老董，問他知道這情況嗎？老董“嘿嘿”笑，說有時候，要發展經濟，就要付出犧牲。這話好像也是你伍市長說的嘛！招商引資引來青山市的企業，哪幾家不是汙染企業？富裕地區不要的企業，才會搬遷到我們這裏來。
伍國棟說：“你總要治理吧？否則，二河市很快就成廢氣城了。”
老董笑哈哈地說：“我倒希望它成廢氣城。這說明，我們的經濟快速發展了。”
伍國棟很認真地說：“不要嘻皮笑臉，和你談正經的！你再不想辦法解決，這些飲食店的老板集中上訪，有你老董好看的。”
老董說：“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治理了？我治理了也沒人看見。”
伍國棟說：“你治理得不到位！”
老董說：“治理不到位是不假，但你想想，為什麼現在才排廢氣？就是因為那些廠有所顧忌，才挑下班的時間排放廢氣。”
伍國棟說：“你這是弄虛作假。”
老董說：“其實，這事我比你還急。我生活在這裏，天天聞這氣味，天天被人罵，心情並不好受，但是，我也難啊！當初，明知我們引回來的都是汙染企業，我們還想方設法把他們引過來，現在，人家剛建廠房，錢還沒有賺，就要人家投資搞環境治理，這不是把人家騙過來，再關起門來打狗，置人於死地嗎？”
伍國棟說：“你總不能聽之任之吧？”
老董說：“當然不會，當然有計劃，現在，問題還不是很嚴重，先做工作，把市民的情緒壓下去，過個三兩年，企業賺錢了，我再向他們提出環境治理的要求。先發展，後治理嘛！這也是經濟發達地區總結出來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