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戰區的指揮部坐落在一座勉強騰出來的舊縣政大樓內。開裂的地板到處都是,吊燈充當擺設,在空中搖搖曳曳還攜眷著大批灰塵。玻璃卻嶄新的很——這是最近新裝的。在和煦的陽光下投射著清澈的白光。林少卿早就對這個地方頗有意見,不過議會執意讓他待在這堆破爛裏。
白牆上滿是黑塵汙垢,老鼠在其中的縫隙裏嘰嘰喳喳,毫不示弱。牆角上滿是蛛網,黑點般的蜘蛛在上麵悠哉蕩步。
電報異口同聲地****奏響樂曲、簿記官徒勞無功地趴在桌上奮筆疾書,筆頭劃得紙張嚓嚓作響、軍需主監聽著各兵種七嘴八舌地彙報情況、地圖上滿是木製兵模和五顏六色的小旗,指揮官們拿根長棍在上麵戳來戳去,喋喋不休。
“司令!”那士兵已經站在那對木門前有一段時間了,他氣得使勁跺腳並大叫。
“我聽到了,你要幹嘛?”林少卿不耐煩的從紛擾中抽出身來,跳進另一種紛擾。
“總理要找你。”士兵最後溫和的說。
林少卿點了點頭,低聲嘟囔道,“禮貌是蕩然無存了。”
參謀長調侃道,“這本來就是我們這個時代最需缺的東西。”隨後傳來一段苦澀的笑聲。
“總理找我做什麼?”林少卿完全把周圍的繁雜避之門外似得,一點不受幹擾。他故意朝身旁的樞密使問道。
“戰事,”樞密使警惕地聳聳肩,“隻能聊戰事。”
“借一步說話。”林少卿把臉黑了下去,他用手托著樞密使的肩膀,兩人並肩共抵一處空僻的草地。
“他不會知道吧?”
樞密使搖了搖頭,“不會,”然後又抬頭望著天,“最好祈禱不會。”
“到底會不會!”林少卿憤怒地重複了一遍。
“不會。”樞密使皺著眉說,“你有沒有傷到她。”
“事成之後自有定論,記著現在你的處境就行。我們是一條船的人,別幹傻事。”林少卿用手拍拍樞密使的肩膀,轉身離去。
議會大廳如今詭異的寧靜,仿佛這個大廳就是為了吵鬧而生的,缺乏了紛雜和爭吵就變得黯淡無光了。總理站在大廳末端那六層階梯上,龍椅樹立在他身旁。幾個梳人正從大門離去,和林少卿擦肩而過。光站在議會大廳裏你就能夠想象出這座殿堂的崢嶸,白磚和紅瓦相襯,吊燈上稠密的蠟燭明亮溫和,將整個大廳映紅。許許多多的入口都是漆黑的,讓人不禁暗忖其所通之處究為何地。四麵豎長的國旗貼著四根承重柱微微搖曳,旗幟上蟠龍頂天立地,四顆金珠環繞其周圍,尖銳粗厚的龍爪還捏著一顆。那顆金珠煥發著熊熊烈火,赤焰翻騰著滾向四周。紅底金龍下是一片白雲,雲上還縫有亮晶的鱗片和琉璃。很難相信這樣複雜的設計竟然會被納為國旗,但那些浮誇的蠢貨就這麼做了。精致的魚鱗瓦溝和各個鴟吻脊獸可以透過玻璃看見,紅色的釉瓦層層疊巒,風景台環繞於屋簷之下,遊人騷客溢滿其中,對壯麗景象讚不絕口。
這棟碩大壯麗的城闕建成前就有了一個名字——“梟龍殿”。大多百姓一般直觀的叫它總統府。
“總理,你找我肯定有事吧。”林少卿緩步走進來,手指摩挲著椅背。
“你更想坐進王座,還是站在王座旁邊?”總理反問道。
林少卿輕笑一聲,他柔軟的黑色唇髭隨著上頜而擺動,談吐間好似香水瓶一樣噴瀉著紫荊花的芳香。“我更喜歡坐在這裏。”他拍了拍身旁鋪有鵝絨枕的官帽椅。
總理微笑著看向林少卿,然後拉開嗓門說,“你知道,新年要來了。”
“今年的還有兩個月呢。”
“兩個月過得很快,還記得越軍攻下羊城花了多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