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下雪了。
君悅兮倚在窗口,呆愣愣地看著外頭白皚皚的雪。
桃源境不常下雪的,定是外頭又不安寧了。一天到晚處理人間的事務,比皇帝還忙。
有人。她頭也沒回,感覺門被推開了。那人輕手輕腳的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將鬥篷披在她身上:“小心著涼。”“哦。”君悅兮乖順地點點頭,緊了緊鬥篷,“我怎麼會著涼,毒藥都毒不死我。”“這是兩碼事。”蒼帝嘟起嘴巴,“我不在蒼之境好好待著就是為了來看看你。”“那我還得謝謝您。”君悅兮轉過身,微微彎腰,淺笑著拍拍蒼帝的頭,“知道你對我好。”“恩,我還不是怕你想不開,當年那場饑荒餓死了好多人,再加上瘟疫,活著的,不多了。也不知道唐遠軒還活著沒……”蒼帝一說起話來就叨叨個不停,一時嘴快,竟揭了她傷疤。
“廢話真多,軒哥哥的事情不要你們管。”君悅兮有些生氣,“你也就算了,誰在背後亂嚼舌根的,一律將舌頭割掉。”“真狠,當年的你可不是這樣的。”“那都是當年了。”
是啊,都是當年了,現在扳扳手指頭,也算有3年過去了。
隻是三年嗎?時間過得真慢。
“遺,你站了這麼久,肚子不餓嗎?”蒼帝問道,以前的君悅兮是一天三頓絕對不飽,可現在成了弑花神後,明明是可以每日愛吃什麼吃什麼的,可是卻再也沒有胃口了。
“沒事。”她搖搖頭。蒼帝喜歡叫她“遺”,而他喚另一個人時,就叫“衍”。
衍夢,與她同生同死,同莖共根,同悲同喜的一枝花。她是遺夢,而宮櫻九則是衍夢。說簡單一點,衍夢就是好的,她就是壞的。她們兩個維持著天上人間好壞的平衡。兩朵花單個有軀殼的,叫雙生花;兩朵花在同一個身體裏的,叫弑花神。一般來說,後麵那種情況比較壞。因為宮櫻九很早以前為了救她已經犧牲了自己,後來君悅兮才知道宮櫻九的靈魂已經寄居到自己身體裏了。
“遺。”蒼帝喚她一聲。“幹嘛?”君悅兮頭也沒回,依舊托腮望著窗外的雪,又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陌陌呢?”“他很好,在桃源境吃得飽睡得好。”“青淺和小穎呢?”“都在三次元過得好好的。”“蕪幽和斷月呢?”“都快結婚了,你日後肯定吃得了喜糖。”“那,雪若姐和千大叔呢?”“都有孩子了好嗎?!”“噢噢。”君悅兮點點頭,那我就都放心了。“”放心個屁啊!”蒼帝不知怎麼突然發火了,扳過她的肩膀,迫使她直視自己的眼睛,吼道:“你為什麼隻擔心別人?!為什麼不擔心擔心自己?!你以為唐遠軒還活著嗎?這種幾率太小了小到幾乎不可能!你不要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你心裏很在乎不是嗎?你為什麼不哭呢?你這樣不委屈嗎?!其實你何必一直要等他回來呢!”
“小蒼,你傻掉了。”君悅兮轉過頭,離開她的視線,伏掉了蒼帝的手,“軒哥哥他,永遠不會拋棄我的。我也,永遠不會拋棄他。”
“那我問你,永遠是多遠,隻是一個瞬間,是嗎?”
君悅兮又沉默了。
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傾盆大雨中,唐遠軒抱著癡癡傻傻的她說,要她一輩子,再也不會把她弄丟了。
他絕對,不會騙自己。
“你別忘了,自己是哪兒來的。”
蒼帝冷聲提醒道。君悅兮回過神。這可以說是招殺手鐧。
君悅兮不是這個二次平行空間的人,她是三次的,也就是現在人類生活的這個空間。
君悅兮真實年齡已經是17歲了,可是三次空間裏的生活一直停留在了她初二的時候的生活年齡。她其實蠻喜歡這樣在不同的年齡階段跳來跳去的。
“遺,你是打算下決心等他一輩子了嗎?”蒼帝看著君悅兮的背影問道。
“是的,等他一輩子。”
“萬一等到的隻是一個靈魂呢?”
“我不在乎。”她仰起頭。
外麵的雪停了。
貳.
入夜。
君悅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要是在以往,自己睡不著要麼是尿憋急了又不敢上廁所,要麼是怕鬼怕黑怕靈異事件。
可是現在,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為止。
就她自己一個人,沒人陪她。
以前,都是唐遠軒陪著她睡覺的。
他知道自己有些神經質,會害怕,所以他會把奏折拿到她的宮殿來批閱。如果唐遠軒辦完了公務君悅兮還沒睡著,他就會搬條凳子坐到她床邊來哄她睡覺。君悅兮不睡他也不睡。有他守著的每個夜晚君悅兮都睡的特別香。有時候她會問唐遠軒,為什麼每次不管什麼時候自己醒著他也醒著。唐遠軒笑笑,說:“我一般都是間隔著睡一兩個小時的,睜眼的時候看看你有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如果沒有的話,我就觀察幾分鍾,然後再睡,有的話我就不睡了一直到你醒過來。”她還問他為什麼每次都起得那麼早,他還是笑笑說——
“我想讓你睜開眼後看見的第一個人是我。”
想到這裏,君悅兮閉上了眼睛,又猛然睜開。
什麼都沒有,連隻鬼都沒有。
她歎口氣,翻個身裹緊了被子。
此刻的桃源境很安靜。因為桃源境是除了她和蒼帝以外少有人和非人進入的地方,所以不管白天黑夜,對於君悅兮來說就隻是天上掛著的東西不一樣而已。
其實有的時候,隻要心裏空了,就不會再害怕什麼;隻要絕望了,就會覺得這個世界,其實怎麼樣都沒關係。
“吱呀——”雕花木門被推開了。
君悅兮被嚇到了,她猛地起身。雖然理智後知後覺的告訴了她桃源境裏除了自己就隻有蒼帝了但還是被嚇了一跳。這是曆史遺留問題,全屬後遺症。
“小蒼。”君悅兮看著麵前抱著被子的少年。
“遺,我來陪你睡好不好?”蒼帝抱著被子,本來就是小正太了,現在還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來。陪……陪她睡?那意思是……他睡地鋪或者她睡地鋪又或者他倆擠一張床上?!君悅兮本來腦洞就很大,即使成為了弑花神也還是如此。“把話說清楚。”她咽一口唾沫,即使是與她最親近的唐遠軒也從來沒這樣過,蒼帝居然……真的走過來將被子鋪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後整個人鑽了進去,再把愣住的君悅兮也扯進了被窩裏。
“咳咳咳。”君悅兮微眯起眼睛,她不喜歡黑暗,即使她喜歡那種淹沒在黑暗裏的感覺,有的時候這樣會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