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歇息,因是作客,兩個丫頭並黃媽同居一室,她們自然少不得閑話一番,何況又是有關大少爺的,自然更是關心。
兩丫頭一前一後打聽那表小姐的來曆。
黃媽卻是長歎一聲,緩緩憶著當年,原來這表小姐是鄰著箬溪鎮的康埭鎮上付家出身,祖上詩書傳家,當地也是赫赫有名,到他父親這裏,好不容易考上秀才,大清卻亡了,他一時悲憤,想自己十年寒窗付諸東流,自此抑鬱,漸漸染上了煙土賭博,成日泡在煙館裏醉生夢死,家道自此敗落,如此沒幾年,家中便靠典當度日,那付老爺也沒了讀書人的斯文,時常來褚府打秋風,惹得褚太太見他像見了瘟神。
這表小姐自母親死後便時常住在褚府,她繼母頗不良善,自是不想回去付家,因此自小便很會賣乖,頗討褚太太歡心,故而得了褚家庇護。
黃媽前前後後,將知曉的情況娓娓道來,倒叫兩個丫頭一番唏噓。阿喜嘴快:“那這表小姐也是個可憐人!”
黃媽到底世麵見著多了:“可憐又怎樣,這世上比她可憐的多了去了。隻是這舅太太,萬不該將她往我們家塞。”
阿喜不懂:“為什麼不該?”
“所以說你們不懂事呢!但凡這表小姐沒這樣娘家,咱們太太也是會考慮的,可這吸大煙的個個都是天殺的,賭鬼又是無底洞啊,太太又怎麼肯給大少爺找這麼個麻煩,隻怕舅太太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羅。”
阿喜聽得津津有味,卻不見阿珠聲響:“阿珠姐姐?你睡了?”
阿珠側臉靠著枕頭,隻不答話,那枕頭卻已淚濕了半個。
這夜月朦朦朧朧,屋外蟈蟈鳴叫,眾人雖處生地,到底累了一天,各自睡去無話。
隻這第二天一早,她三人將將起來,便聽到院中動靜頗大,阿喜頭還未梳便跑將出去,很快便又退了回來,語無倫次地說:“像是那位表小姐來了。”
黃媽不敢怠慢,匆匆迎出去,阿珠才將收拾妥當,後幾腳就跟上了。
隻聽黃媽告罪,表小姐頗為客氣:“你們遠道而來,周車勞頓,起晚此也是有的,是我考慮不周,一早便來叨擾了。”
黃媽慚愧,回頭瞧見阿珠吩咐道:“阿珠姑娘,該喚大少爺起了。”
阿珠應是,便推門往上房裏進去。
這表小姐循著聲看去,瞧見個嬌滴滴的美人,心下一驚,故作鎮定道:“黃媽真是心善,這般丫頭也喚姑娘的。”
黃媽笑著解釋:“表小姐不知道,這阿珠姑娘可不是下人,是二少爺朋友家寄住在府上的姑娘。”
“既這般,怎麼能伺候大少爺,男女有別,禮還是要守的。”她嘴上雖這樣說,心下早想起昨晚黃媽的話,隻怕這姑娘便是吳太太中意的人兒了。隻是心上不忿,既是中意的吳家少奶奶,怎又急於這一時,還未成親就往一塊兒湊去,隻怕這吳善誠也是個虛頭浪腦的浪蕩公子。
這麼一想,便很是看不上這大少爺來。她一早便按褚太太意願送來早點,這會兒半點心思也沒,讓下人跟著送去房裏便算了事,自己以不便為由匆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