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棠還是唱著勸道:“丈夫,今晚上你要是凍出病來,外人知道了俺落個不賢。”
王天保還是氣恨難消:“咱倆是井水不把河水犯,貧富分開兩無邊,俺是堂堂男子漢,你黃毛丫頭別沾俺,你就當沒把婆家進,俺當沒把媳婦添,明了天把你休回娘家去,俺情願打一輩子光棍,俺也心甘。”
王海棠一聽,心裏是急了,給丈夫說道:“俺錯了,我給你賠個不是。”
王天保還是不領情:“你錯了,噢……你這是打我一棍子,再給我一個甜棗吃啊!”
王海棠隻得說了實話,情真意切地對王天保唱道:“怨不得俺娘說你脾氣強,這幾年強起那幾年。我要是真心嫌你窮,又何必送信讓你把親辦,俺為你和俺爹吵過嘴,俺娘與俺爹打了兩三天。我為你偷偷做了兩雙爬山鞋,單棉衣服下坡穿,給咱娘做了棉襖和棉褲,耳環和帽子備身邊,讓老人家過個新年。叫鐵匠打了一把月牙斧,搓好了繩子都是一丈三,帶來了紡線車的織布機,還帶來了銀子二十兩和十吊錢。聽說你不過日子要沾光,這才故意把你床上掀,我真要是嫌你窮,帶這些東西為哪般。你有誌氣俺服氣,針尖子比麥芒還要尖,誰家的勺子不碰鍋沿,誰家的煙囪不冒煙,一盆涼水潑在地,求你丈夫擔待俺。你要是不信我拿出東西請你看——”
王海棠說著,拿出了床底下藏的東西讓王天保看。
王天保這才明白,自己這是誤會了王海容,唱道:“我看他說得做得不一般,叫我張口結舌無了言。”天保這又到床上,給王海棠賠不是說:“咱倆這個脾氣呀,我看是拿著棒槌當了真(針),囫圇吞棗不知甜,不小心才把臉翻,怪我怪我都怪我。”
王海棠假裝著又要掀王天保,王天保卻不害怕了,還說著:“你掀!你掀!你掀!!”
王海棠也笑了,說:“包涵包涵多包涵,此事休要對母親講。”王天保也說:“咱娘就是知道了也不怪咱。”
倆人就要上床,這時候雞也叫了,天也亮了,全劇也結束了。
看戲的鬼子們,在漢奸翻譯的講解下,終於明白了這場戲的意思,於是一齊鼓起了掌,七嘴八舌地叨叨起來:“中國人還是挺聰明的,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弄得這麼複雜。”“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中國戲還真是太有意思了。”“原來這出戲講得是,不要嫌貧愛富的故事。”
鬼子大部隊都走了,鬼子中村還是吊死鬼抹胭脂——死不要臉,這時候又帶著幾個鬼子來找事了。他笑嘻嘻地對王天保說:“演得真好,好極了!你們走吧,王海棠女士還是要留下,我還要向她拜師學藝呢?這回記者沒有來吧!”
王海棠這時候也不害怕了,大大方方地對中村說:“這回記者真的沒有來。中村君要把我留下,是管酒啊還是管肉啊?”
中村一見王海棠有了笑模樣,心裏更是高興,笑著說:“我也要管酒,也要管肉,還要向海棠女士好好地學藝。”說著,就要手挽著王海棠的手一塊兒回鬼子的兵營去。
王海棠卻突然摘下了帽子,嚇了中村一大跳,原來這個王海棠是潘小安扮演的。
鬼子中村驚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說:“你……你……原來是個男的,就是扮演王天保的那個演員,是不是啊?”
潘小安也十分自然地對中村說:“是啊,我就是原來扮演王天保的那個演員,男的女的我都能扮演,因為我是個演員啊!”
“八嘎!”中村氣得暴跳如雷,大聲地吼道,“你這是戲弄大日本皇軍,良心大大地壞了,壞了的。”
潘小安卻是十分自然地說:“這對我們演戲的演員來說,是很正常的啊,男的能扮女的,女的也能扮男的。難道說我演得不像嗎?”
中村心裏氣鼓鼓的,確實演得太像了,自己是直到他脫了帽子才發現,原來這是個男的裝的。就連漢奸翻譯都看不下去了,過來說:“太君啊,這確實是中國的戲劇,男的演女的,女的演男的,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八嘎!”小鬼子中村一肚子的邪火沒處發泄,對漢奸翻譯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然後大聲地對潘小安說:“下次再來,一定叫王海棠女士來,要是王海棠女士不來,你們統統死了死了的,我要把劇團的人,統統的殺了殺了的。”
擱下了這句話,中村就氣哼哼地走了。
這第二次危機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化解了過去,可是眾人都知道,更大的危險還在後頭,這個鬼子中村是不占有了月英不算完啊!狗行千裏吃屎,狼行千裏還是要吃肉啊!劇團的眾人又都愁眉苦臉地坐在一起商量開了。
月英縮作了一團,坐在一邊,低著頭“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淚。
潘小安安慰她說:“師妹呀,別哭了,哭也沒用,實在沒有辦法,也就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自從鬼子來了,就沒有中國人過的了,誰讓我們是亡國奴呢?是亡國奴就得任人宰殺,我們就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氣,臨咽氣的時候,也要濺他們一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