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回 最後的決戰(一)(1 / 2)

劉茂良的宅子在劉鞔鼓村來說,算得上是一座“豪宅”,在這個村裏蓋房子很少用磚做基礎,而劉茂良的宅子卻是六行肩角(也就是六層磚做基礎),而且還是青磚。牆體則是稻草和泥再用木板子壘起來的,俗稱“板子牆”。屋頂則是用杉木、蘆葦杆蓬起來的,上麵再柵以稻草防止漏雨,這樣的房子俗稱草屋。

房子一共為三間,中間的為客廳,兩邊的既為臥室和儲物間。

就是這座豪宅,中間還用一根粗粗的圓木頭頂著,要不是頂著,恐怕風吹日曬加暴雨屋頂早就塌了。

在屋裏昏黃的馬燈下,鬆浦淳六郎有氣無力地倚在這棵圓木上,無神的眼睛望著張古山上黑黢黢山頂,耳朵聆聽著一陣陣激烈的槍聲。他早就站不起來了,隻能是依靠著這根圓木了。

十月的山風透過沒有院牆的院子毫不留情地吹了進來,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涼快,在這股悶悶的山風之中,夾雜著一股屍臭味兒,有的士兵就是這樣被薰倒了,就連青葉子都吃不下去了,吃什麼吐什麼。

身體本來就虛弱,再這樣一吐,那人就很快地就衰弱了下去。

鬆浦淳六郎在這一點上還是有經驗的,他叫士兵憋著一口氣,然後深深地吸一下鮮大糞的味道,一臭攻一臭,果然,屍臭味兒就輕多了。

可是在劉鞔鼓村來說,鮮大糞真是極品之物啊!官兵們好幾天沒吃飯了,根本就不能解大手。

好不容易逮著了一攤鮮大糞,為了爭奪這個比珠寶還要珍貴的極品之物,有的官兵竟大打出手。好不容易搶到了身邊,那真是隔一段時間就聞一口,隔不多長時間就聞一口,果然精神就好了許多。

望著張古山上看不見的鬆樹,鬆浦淳六郎又把它錯認為是櫻花。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櫻花落滿了田野,鋪滿在自己的屋頂上,院子裏。自己曾與妻子有過一個死後的秘密約定,那就是用櫻花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墳頭上。也許,歲月會把石頭上的名字忘記,但是,歲月卻會把櫻花永遠記憶……

櫻花的葬禮,多麼美好的離別啊!請把風腥血雨的過去埋葬,請把櫻花溫馨浪漫的和平留下!

中邊少將參謀長就坐在鬆浦淳六郎的旁邊,為了節省體力,他也早就靠在牆上了。當然肚裏無食,也睡不沉,一副昏昏沉沉,卻又始終睡不著的樣子。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鬆浦淳六郎對中邊少將說:“中邊君,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那就說吧!”

中邊少將知道鬆浦淳六郎說這句話,將意味著什麼,他突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地哭了起來。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抽泣了一陣子,然後說:“也許,我們真的不應該到萬家嶺來。這是中國軍隊給我們布置好的一個陷阱,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何止萬家嶺是個陷阱啊,整個中國就是個陷阱,”鬆清淳六郎深有同感地說,“如果我們不來中國,中國正在打內戰,可能國民黨早就把共產黨消滅了。我們一來,奇怪的是,國民黨和共產黨不打內戰了,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以我們一億優秀之大和民族,來對付四億五千萬之劣等中華民族,說起來容易,其實並不容易。”

中邊搖著頭說:“我看不是這個樣子的,中華民族看起來是個劣等民族,有些時候還是蠻頑強的。就說是張古山戰鬥吧,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頑強的戰鬥意誌和超常的智慧,真是叫我想不到啊!”

如果在平常,中邊是絕不敢和鬆浦淳六郎頂嘴的,但是在這個時候,鬆浦淳六郎也就原諒他了。能和自己說說真心話,自己的心裏也落個暢亮。

“你說說,”鬆浦淳六郎對中邊說,“如果我們106師團不在了,戰局將如何發展?”

中邊想了想,說:“雖然我們的工業和科技強盛,但是要想占領這個貧弱的中國,仍然是不可能的。一是中國太大,山川湖澤太多,我們耗費不起這麼多的兵力。二是有國民黨和共產黨這麼強大的軍事力量,雖然我們素質上占優勢,但是我們這麼少的軍隊,仍然消滅不了他們龐大的數量,因為雙方的後備兵源相差太多了。三是你看到了嗎,中國的文化悠久,就是這些文化,把他們組織起來了,就是我們軍事占領了,如果主導不了他們的文化,那也是徒勞的……”

中邊這時候,倒象成了一個政治家,在滔滔不絕地講演著他的理論。

衛兵小剛突然一陣全身抽搐,眼珠子一陣往上翻,神情模糊起來,他有點兒歇斯底裏地喊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鬆浦淳六郎知道,小剛已經重病了五六天了,一粒子彈穿透了肩部,一粒子彈打在了腰上,再加上饑餓,燒得不時地說胡話。本來要送他到野戰醫院,但是野戰醫院的情況更糟,沒有食物,沒有藥品,每天有大量的傷兵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