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陌沉默了,他未曾想到過公子與滄溟之間的交易竟會是這樣。
在戰場上消亡……那個少女總是能夠知道旁人所不知道的許多事,而這個交易,又是否會是一句讖言?
如果公子最終真的會戰死沙場,那麼……他寧願自己看不到這一天。
“公子……”他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趙恪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必擔心,盡管我下不了手毀掉趙國,可是我也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可是,他又是否真正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有些迷惘。
傾陌勉強一笑,但隨即便皺起了眉,咳嗽了起來。
趙恪向一旁的內侍使了個眼色,那名內侍趕緊端上了一碗湯藥,放在桌案上。
“把藥喝了。”
傾陌聞言,端起那碗藥,一飲而盡,口中苦澀的味道彌散開來,讓他的五官都不由自主地皺在了一起。
真的好苦……
趙恪卻假意沒有看見,但眼角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囑咐了一句,便走到了門外。他清瘦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傾陌的眼中。
“公子……”他麵容上的神情仿佛在一瞬間夾雜了幾絲哀愁,但是蒼白的笑意還是在他的臉上停駐。
“如果您真的心慈手軟的話,那麼,我願意為您掃清一切障礙。”
您會是這趙國唯一的君主。一定。
他始終相信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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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隻是短短一瞬,她便看到重又恢複了平靜的墨河河麵上,泛起了一圈圈漣漪。
墨色的河水凝成了一股一股細流,整條墨河的河水劇烈地波動著,從中湧出一片水紋。
一個人影被湧動的水流衝到了河岸上。
那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麵容蒼老,衣衫襤褸,已經花白的頭發披散著,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醒目。
她身上被墨河河水灼傷的傷口迅速地複原,幾乎看不出任何瑕疵。遠處的草叢中窸窸窣窣地爬出眾多蛇蠍,向她的方向聚攏——在過去許許多多個夜晚,她一直經受著這樣的折磨。
每一天,全身的皮肉被河水灼傷。
每一天,被無數毒蟲蛇蠍啃噬。
滄溟躲在暗處,看著這一切,也不禁皺起了眉。
那個女子,究竟經曆了什麼?
她看到孫荻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蒼老的麵容上露出了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將歸何處。
但是,她就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行屍走肉,準確無誤地向著某一個方向走去。
滄溟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孫荻緩緩地在前方走著,驀地,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回頭望了一眼。
她沒有發現滄溟,但是滄溟看到,她的那雙眼,是血一樣的鮮紅。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血紅。甚至,還有鮮血從孫荻的眼角滴落,就像是血色的淚滴。
暗處的滄溟不由得一驚,但好在孫荻重新轉過了身,向著那個方向繼續前行。
鮮血淋漓……孫荻鮮血淋漓的眼眶浮現在滄溟的腦海中,她悄悄地跟在孫荻的身後,努力不讓對方發現自己,手心中已滲出了汗水。